“秀萍結了婚就分。”
鴉雀無聲。沒人說得出話來，沒人有半分動作。
楚婕的話就像一個炸雷，把老安家所有人的理智都炸得支離破碎，也把早就無法維持的平靜撕開了面目猙獰的口子。
“他們同意了嗎？”
吳小芬和安春蘭聽了這事，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楚婕聳聳肩：“怎麼可能呢？爹孃都沒能明白過來，到底怎麼就鬧到要分家的地步了；秀萍當時就哭了；建國要是能夠，怕也當場要哭成狗，可他還硬撐着，不住口替他媳婦道歉……”
楚婕也不可能告訴他：你替你媳婦道歉是沒有用的，這件事情可以過去，可以達成共識。可你媳婦這個人，我懶得應承了。
這要是說了，萬一安建國想不開，和媳婦鬧離婚了怎麼辦？那不就是她造的孽嗎？
吳小芬嘆口氣：“只怕他們兩口子也要鬧一場彆扭。”
那就不是楚婕能管的了。難道她要爲了安建國兩口子的和諧，硬是逼着自己去忍受趙彩花的無知還有狹隘？不好意思，她也挺狹隘的，真沒那份寬廣的胸懷。
千頭萬緒的，她也懶得去多想了：事業都忙不過來了，哪能去忙那點勾心鬥角的破事啊！
好不容易頭緒清楚了點兒，知青隊的林怡又來找她，怪不好意思的。
“安大嫂，我也知道你最近挺忙的。你要能抽得開身呢，就幫幫我去掌個勺。要忙不過來，我想着在你食堂裏出些糧票肉票和錢，就在你這裏打飯回去算了。”
原來林怡和鐵宇要結婚了。以前安建國結婚的時候，林怡不是特地去幫忙了嗎？當時就說好了，這算是換工，等她結婚的時候要請楚婕去掌勺的。
這是喜事，又是自己早就答應好的，楚婕哪裏會推脫呢？
“能來，一定來。你把想做什麼菜說給我聽，我都給你做好了。”
林怡可高興了，她就喜歡楚婕的手藝，這會兒壓根就不擺主人架勢。
“安大嫂你給擬幾個菜色，就是一桌子飯菜，造得起！”
這話說得，把楚婕樂得不行。知青下鄉到了農村裏，一般都存了要回城的心思。
年歲久了，熬起來是真的折磨人。有的熬不住了在當地嫁了娶了，結個親日子也好過些；有的就內部消耗了，知青結對子，彼此理解也彼此安慰。
林怡和鐵宇就是這樣的例子。本來知青結婚比不得村裏人，喜慶裏也帶點心酸；兼之都囊中羞澀，大張旗鼓慶祝的不多。
也就是鐵宇喜好鑽營，想借着婚宴把知青內部尤其是和竇紅星的關係鞏固好了；而林怡呢，她就是高興，一輩子就這一回，再難也不用這時候委屈。
所以他們早就決定好了要好好辦一桌，鄭重其事，可不就瞄上了楚婕的手藝嗎？
楚婕看她痛快，也不矯情了，直接給報了幾個菜名：五葷三素，有湯有菜，看着熱鬧，也不算燒錢。
林怡連連點頭：“就這麼着，那就辛苦安大嫂啦！”
林怡笑呵呵回了知青院，這副春風得意的模樣叫那個在小學教書的沈桃桃看了，總有些刺眼。
“林怡，這是有什麼好事？”
“這不是打算辦個婚宴嗎？我手藝也不成，就去找考古隊食堂裏的安大嫂，請她幫忙掌個勺。那個安大嫂也是個妙人，又有手藝又厚道又會說笑話。”
安大嫂？沈桃桃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了——這位安大嫂縱容着女兒請假去考古隊的作業現場添麻煩，還用考第一名打她的臉，她怎麼可能對安大嫂有好印象？！
“你怎麼請她啊？你結婚是好事，本來是要熱熱鬧鬧喜喜慶慶的。人家結婚還興請全福人呢！你倒好，請了個新喪夫的寡婦！”
林怡的好心情瞬間被毀得一乾二淨，她冷哼一聲。
“什麼全福人不全福人的？你的意思是寡婦就不吉利，會對我的婚事有妨礙？你也是知識分子，難道不知道這是封建迷信？”
得，沈桃桃就是有再多的話，林怡“封建迷信”的帽子扣下來，她也只能憋回去！這些話要是叫人上綱上線挑起理來，那可是能要命的！
楚婕那頭也糟心啊！食堂裏現在確實忙起來了，從早到晚並沒有什麼空閒。一身疲憊地回到家裏，還能看到安建國欲言又止的臉。
“大嫂……”
這幾天安建國絞盡腦汁就是想和楚婕談談，可楚婕就是不想和他談談：不是要晾着他，而是知道他一根筋說不通。
她拒絕對話就是表明自己的態度，拖得越久，這態度就越堅決。
此刻也是，她擺擺手往房裏走：“我今天累得很，想回去歇着了。”
安建國那個可憐兮兮的樣子啊，被主人拋棄的流浪狗大概就是這副德行了。
“大嫂，真的，我和彩花好好說，她沒讀過什麼書，很多事情容易想岔了……”
楚婕那個無語啊：這話要是叫趙彩花聽到了，能把安建國撓死啊！
如果這是本以趙彩花爲女主的小說，安建國這樣的丈夫是真的不能要了；楚婕這樣的大嫂妥妥就是破壞女主婚姻和家庭的漢子婊大嫂啊！看似豪爽乾脆，其實把小叔子死死攏在身邊什麼的，真的能叫萬千讀者咬牙切齒恨不得要她立刻給我死啊！
楚婕真的沒有這個意願要去指點安建國怎麼做個完美的丈夫，她只想切割，乾淨地切割！
“不是你想的那樣，樹大分枝，咱們村本來的習俗就是這樣。小兒子結了婚就要分家的，咱們不是什麼特例。”
安建國還要再說，楚婕擡手製止他：“我累了，沒精力說這些。你仔細想想怎麼分比較好吧，我也仔細想想。等秀萍結了婚，咱們再坐下來認真說一說這事。”
安建國在院子裏又是呆立了半響，這回趙彩花哪怕做出怯怯的樣子，走到院子裏來抱住他的後腰，他也沒什麼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