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結婚的人了,還這麼不穩重,故意弄得神神祕祕的,這不是討打嗎?”
大家和着稀泥,這事本應該就過去了。偏偏徐大姑在旁邊很不耐煩地撥弄着筷子。
“到底還喫不吃了?我們在家裏的時候,喫飯都是定時的,和鄉下不一樣!”
徐二姑也撇嘴:“沒什麼事還耽擱這麼久,也不知道是怎麼待客的,一點禮數都沒有!”
趙彩花的臉就紅了:真是的!大家都說大嫂好,可還不是上不了檯盤!在人家城裏人面前丟臉,以後親戚來往走動,就比人家矮了好幾個頭。再想要互相幫襯什麼的,人家只覺得窮親戚打秋風……
可安秀萍這個正主半點不覺得她大嫂丟了她的面子,叫她在婆家人面前矮了個頭。
她張嘴就要維護楚婕,被徐良才眼疾手快拉了拉。是徐良才先開的口。
“大姑,二姑,你們是在安家做客。客人動不動就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這纔是禮數不周到!這麼多人都等在這裏,沒一個人餓得受不了。你們就算受不了,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吃了就是!”
徐家姑姑的臉色都變了,一陣紅一陣白的,萬萬沒想到侄子能這樣撕破臉皮說她們啊!她們千辛萬苦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參加他的婚禮,就得到這個待遇嗎?
她們正要蓄力好生鬧一場,徐父開口了。
“都別說了!喫飯!要是喫不下就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擔憂太過了,這晚楚婕沒怎麼能睡得着。她睜着眼在炕上躺着,安寧寧縮在她懷裏,是她能觸到的最真實的東西。
月光在窗外晃動着樹影,在地上描繪着各種各樣鬼魅的形象。她怔怔盯着看,照着紀東方的月是什麼樣子的呢?後世的月又是什麼溫度呢?
胡思亂想了許久,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她,“阿潔,阿潔”,有個聲音就在窗外響起,越來越大聲,把她吵醒了。
她騰地就坐起來,那個聲音還在響着,叫着她“阿潔,阿潔”……
這個聲音那樣熟悉,到底是誰的呢?她皺着眉頭,怎麼都想不起來。可沒辦法置之不理啊!她只好穿上鞋,開門去看。
院子裏有月光瀉地,在一片皎潔的月光中,竟站着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她有點不敢認,小心翼翼地問:“紀……紀東方?”
那個人慢慢擡起頭來,臉色是一片青白,但輪廓分明就是她做夢都在想念的那張臉——那是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氣的紀東方。
她撲了上去,連鞋子都甩掉了也沒發覺。撲到面前了,死死抱住了,臉埋在他的肩膀,眼淚斷了線。這是一個她願意用所有去交換的擁抱。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紀東方,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
紀東方卻好似魂不附體,呆站在原地,任憑她擁抱,任憑她將親吻和熱淚灑在他的肩頭。他沒有任何迴應。
“東方,紀東方……”
紀東方勉強一笑,有血絲從嘴角緩緩滑落,他的眼裏那麼悲傷,他的眼神那麼眷戀,那麼不捨。
“阿潔,照顧好你自己。不要哭,不要難過,不要害怕。你還有孩子們,還有朋友,你會……”
楚婕聽不下去了,這話太不吉利了,有什麼叫人想要失聲痛哭的潛臺詞藏在裏面,可她不想去解讀。她搖着頭,步步後退,最終退無可退,背緊緊貼在牆上。
“不,我們說好了的,早就說好了的。是你哭着喊着要和我結婚的,是你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生要我的小崽子做爹的。你不能食言,你必須回來!你必須把你承諾的事情做到了……”
她突然嚎啕大哭,我恨這個年代!我恨這個世界!不是我想來的!不是我想要當寡婦的!不是我想要做便宜孃的!不是我想要承擔那麼多責任的!
什麼都不是我選擇的,可是我認了。我做到了最好,我不怨懟不氣恨,你們還要我怎麼樣呢?
只有這個男人,他是我選擇的,可你要奪走他,你要奪走他,你要……
她狠狠抹一把嘴角,極盡“窮兇極惡”的語氣,面目猙獰地對紀東方咆哮。
“你休想就這麼死了!你休想!你要敢死,我會上天入地找到你!我會叫你知道對我楚婕不守信的代價!我會……”
紀東方苦笑起來,他身上的衣裳慢慢被血跡浸透了。
“我想的,可是,阿潔,我不能了,我沒辦法了……”
楚婕不信,不可能沒辦法的!我不准你沒辦法!你必須有辦法!紀東方,我命令你有辦法!
紀東方張張嘴,月光下伸出的手,蒼白得像是一捧初雪。楚婕就帶着她近似於詛咒的咬牙切齒,向紀東方走去。
“你不許死!你要是敢死,我……”
她的手向紀東方伸去,可遞了過去,卻是一場空,他就像是風,從她的指縫間流走了,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她募地睜開眼睛,心臟在砰砰直跳。她發現自己躺在炕上,三個小崽子橫七豎八躺在她身側,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她撲到窗邊,推開窗櫺往外看去,外頭月光如白銀瀉地,夜風輕輕,並沒有一個她深愛的身影。
她再也睡不着了,她慢慢蜷縮在被窩裏,她把安寧寧抱到懷裏,將眼睛藏在了安寧寧的背上,貼着這個小小的溫熱的身軀,好似緊挨着最後的力量。
第二天就是安秀萍的婚禮,她早早起來,舀了冰涼的井水,把毛巾浸透了,好生敷了眼睛和臉,把狼狽都壓了下去。
隔壁院子裏,徐家人也起得早。
徐美玉笑眯眯地過來,衝楚婕小小聲問:“孩子們起來沒?”
楚婕配合地搖頭,指了指屋裏,示意隨意玩,玩壞了算我的!
《穿越七零當家記黑木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