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了一聲，身子一擰。
“哪也不去！”
可等到聽說郵遞員親自給紀東方送來了樣刊和取款單，她再也按捺不住了。
關在小屋裏換了幾身衣裳，實在拿不定主意，到底還是穿上了件樸實無華的：她是要慢慢滲透接近紀東方，不是要挑釁引起楚婕的警惕。
衣裳不出挑，但嘴脣定要抿出紅豔來；辮子梳了又梳，紮在胸前，純潔得像是個夢；筆記本和鋼筆握在手裏，腹有詩書氣自華那味兒就出來了。
她寫得一手兒好字，到時認真向紀東方討教時，不經意展露出來，紀東方自然明白，誰纔是他的良配。
萬事俱備，她叫上了林怡同去。
“紀知青發表了文章，咱們去拜讀一下，跟他學習一二，說不定咱們也能寫出好文章來。”
林怡對寫出文章當作家沒有絲毫興趣，可知青生涯到底枯燥無味，能有個新鮮事不容易。
況且，她對楚婕印象好得很，正樂意去恭喜楚婕家裏的喜事。
知青們結伴去了，小院裏也才吃了飯，正在院子裏賞月呢，知青們一來，楚婕趕緊招呼着小崽子們給倒水拿果子，確實挺歡迎年輕人的到來。
那沈桃桃帶着微微的笑意，專注只看紀東方一個。
“紀知青，我能有幸拜讀一下你的大作嗎？”
紀東方也沒在意，笑道：“不敢稱大作，”手裏將本雜誌遞了過來，“還請斧正。”
沈桃桃一愣，低頭看向他修長的手，每一根指節，都好似寫着優雅端方。
便是這一愣神，楚婕看個正着。她揚揚眉，舌頭下意識舔過牙齒。
林怡心裏一跳，好像從楚婕臉上看到絲絲的殺氣。可她再細看去，卻什麼都分辨不清了。
楚婕放下手裏的糕點托盤，笑道：“你們別客氣，慢慢聊。我也不懂這些，去隔壁和秀萍說話去。”
沈桃桃慢慢從紀東方手裏接過雜誌，聞言擡頭看看楚婕。
“安大嫂不用謙虛，你和紀知青結成革命伴侶，想來互相影響是很深的，見識一定比我們高明。”
林怡那一瞬間，感覺到一陣尖銳的牙疼。
可同來的男知青們哪裏聽得出什麼不對來？只覺得沈桃桃是個厚道人，生怕女主人妄自菲薄，在替人家打圓場呢。
“是啊是啊，安大嫂，我們也是來湊熱鬧。”
“對，就是跟紀同志請教呢，大家都一樣的，哪有什麼懂不懂的。”
林怡偷偷觀察着楚婕的臉色，急得齜牙咧嘴的，還沒想出來要怎麼圓呢，她的革命伴侶鐵宇同志，接話了。
“安大嫂，聽不懂沒事。都是慢慢學的，紀同志有大才，潛移默化的，革命伴侶之間有共同語言，這是很要緊的。”
林怡只覺得腦袋裏哄的一聲響，似乎看到了沈桃桃臉上笑意一閃而過。
鐵宇是個滴水不漏的人，緣何今兒說的話如此沒分寸！
林怡自然不知，她覺着鐵宇越界了，是因着至始至終都站在楚婕的立場上；
可鐵宇，他替紀東方換位思考一番，真覺得自己的話再貼心、再中肯不過了。
可一聽這話題的走向，他一個政界沉浮的人，怎麼聽不出其中的機鋒？
男知青們一口一個“安大嫂”，或許是習慣，也或許只是下意識順着沈桃桃的話音。
可沈桃桃，卻絕對不是無意爲之。
他纔要說話，紀東方已經站了起來，幾步跨到楚婕身邊，拉了她的手。
“說好了陪我去散步的，可不許趁機甩下我。”
其實哪裏有什麼約會？不過是聽人家沒把楚婕放在眼裏，他就懶得招待罷了。
楚婕笑咪咪的，瞄了眼知青們，又拉拉紀東方的手。
“知青同志們特地衝你來的，怎好叫人家走空？你乖點，明晚陪你去散步好不好？”
紀東方十二萬分不情願，說的話都像是撒嬌。
“那你早點回來。”
知青們：……臉紅心跳，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等廢柴親眼目睹……
沈桃桃牙齒深深陷入嘴脣裏，眼看就要把自個兒咬出血來了。
她倉促地一笑，揚起頭看楚婕。
“安大嫂，你就留下來嘛！紀知青能發表這麼多篇文章，他自己解讀起來一定很有趣的。”
你聽不懂，那是必然的。何不深刻感受一下，放生紀知青呢？
楚婕看都沒看沈桃桃，好像沒聽着她的話，鬆開了紀東方的手，往安秀萍那邊去了。
紀東方對着媳婦兒的背影好似萬分不捨，再回頭時，正對上了沈桃桃光彩熠熠的目光。
紀東方眼裏閃過一絲冷光，可沈桃桃只當楚婕走是有自知之明，是自卑，沉浸在“勝利”中，看不分明罷了。
安秀萍是六月底坐的胎，如今已經四個多月了，正是顯懷的時候。
楚婕手那個賤的啊，時不時就要湊過去，擼貓一樣去擼安秀萍的小肚皮，簡直不亦樂乎。
李芹張了好幾次口，到底沒說出阻攔的話來：阿婕是個有分寸的，斷不會沒輕沒重傷了秀萍。
可安秀萍受不了呀！
她又不是楚婕這樣沒臉沒皮的（？）的婦女，人家才十幾歲呢，除了……咳咳，除了徐大哥，怎麼習慣得了被別人如此……如此觸碰！
楚婕：……我怎麼聽出了色氣滿滿？？？
楚婕不厭其煩地一次次突然襲擊，安秀萍就好脾氣地一次次把楚婕的手拿走……
楚婕：別說了！我不擼了還不行嗎？！怎麼感覺能當小衆文學的素材了orz……
李芹也不好說楚婕，只能轉移話題，說起旁的來。
“阿婕，你說說秀萍。良才這陣子越來越不像話了……”
楚婕當時就正色了：“徐隊長欺負你了？”我去削他！
“哪裏啊！之前良才伺候秀萍，我還以爲一時新鮮呢。可這陣子也沒見歇，秀萍這丫頭，穿鞋不要彎腰的，洗臉都有人把毛巾擰好了，連她的剩飯，良才都替她喫……”
楚婕：這叫不像話？
希望全世界的男人，都能越來越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