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晚餐再看到安春蘭時,他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就和人家搭話了。
“松……松肉特別好喫。”
安春蘭一愣,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
“是阿婕自家裏的肉,拿出來一大半給大傢伙做了。”
得,她還以爲小趙食髓知味,吃了還想再喫呢!
趙哥也是怔了怔,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叫後頭的同志給擠啊擠,擠到隊伍的前頭去了,再想回頭和安春蘭說上話,那也太刻意了點。
他難免有點沮喪,一時間連話都喫不香了。
心不在焉地,就見楚婕家的小崽子們在邊上玩呢!
他蠢蠢欲動地,逮着了最好套路的安生開始攻略。
“生狗啊,今天你們在學校裏沒發生啥事吧?”
安生想了想,掰着手指頭跟人家數。
“發生啦!好多事呢!我上課開小差,被老師罰站啦!可是數學課上,我做對了算術題,老師表揚了我;胖丫又想挑釁我,可是我忍住了沒有上套,哥哥說值得表揚,要把他明天早上的雞蛋獎勵給我喫……”
巴拉巴拉,跟個絮叨的小老太太似的,將自己一天的生活在小趙面前描繪出了畫卷。
可這些都不是趙哥想知道的好嗎?!安生小同志,你又不是什麼真人秀明星,人家爲什麼會對你的日常感興趣請你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還有嗎?我聽說……我聽說你大妮姐姐的家裏來找她們麻煩?”
安生重重點頭,憤慨之餘,滿滿都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惆悵。
“嗯!這羣壞傢伙,好狡猾好狡猾的!就趁着我出去野餐的時候欺負春蘭姑姑!還有我妮子姐姐!結果咧,知道我們陪着妮子姐姐一起上學,他們就怕啦!不敢來啦!生怕我打死他們呢!”
旁邊的安平:666,劉家人真是好怕你逞威風呢!
安寧寧:真的,我可怕有一天我弟弟出去被人打了,害怕極了……
妮子們心不在焉的,好像在等待另一隻靴子掉落:奇怪,明明都是小小的孩子,可是對於原生家庭的操守,似乎已經看得比誰都透徹明白。
苗秀芳最先找上門來,來的時候在食堂小院探頭探腦的,一雙眼睛轉得跟風火輪似的——從前對安春蘭“好日子”的想象是一回事,親眼見證又是另外一番心情。
她壓着一顆酸溜溜的心,小心翼翼踏了進來。
“嗷!”
真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苗秀芳都沒反應過來呢,一道殘影直直朝她撲過來。嚇得她呀,喊聲“娘天啊”,急着後退,摔了個四仰八叉。
“汪汪汪汪!”
好不容易忍過了那陣鋪天蓋地的劇痛,苗秀芳麻着膽子定睛一看,面前兩隻溜光水華的大狗,眼珠子亮得跟狼眼似的,吠叫時齜牙咧嘴,露出來的牙都閃着寒光。
要是叫這樣的狗咬上一口,怕是腳脖子都能被咬斷。
她簡直魂飛魄散,尖聲嘶喊着:“春蘭!春蘭你快來啊!你快來啊!”
快來救命啊!
安春蘭正從後院餵豬回來呢,看到這個場景,居然!!居然心裏油然而生一種暢快!跟六月天喝了綠豆湯似的!又舒服又甜淨!
她就站住了,也不喝止愛愛和軍軍,只問苗秀芳。
“你來幹什麼?”
“春蘭,你先……先把狗拉開,狗……”
“這狗是訓練過的,不咬人。”
是的,我們愛愛和軍軍都是受過訓練的,纔不會隨便咬人嚇人呢!
苗秀芳受到這樣難得的待遇,難道不是你賊眉鼠眼地進來,叫愛愛和軍軍嗅到了苗頭嗎?
“那也……那也先拉開。”
孃的,家家戶戶飯都喫不飽呢,他們竟然還有餘糧養狗!還養得毛色發亮,沒準這狗平時喫得比人還好!
安春蘭看差不多了,把愛愛和軍軍喚了回來,一對狗兄妹跟哼哈二將似的,一左一右站在安春蘭身側,那氣場,絕了。
苗秀芳手忙腳亂爬起來,有心要刺幾句,到底爲了“大局”忍住了。
“春蘭啊……”
這苗秀芳一張嘴啊,就像天生長來忽悠人,一句又一句,巴巴的,楚婕和吳小芬聽着都雞皮疙瘩掉一地,更別提安春蘭了。
“你跟我說這麼多幹什麼?以前到底是什麼樣的,你們劉家怎麼對我的,我心裏有數。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們一門心思想要我和劉長生復婚,圖什麼呢?”
笑話,總不能是突然發現我安春蘭是個難得的好媳婦、好妯娌,要把我接回去歡樂一家親吧?
苗秀芳是被噎了一次又一次,這安春蘭,離了婚真的抖起來了,身上有錢到底是有底氣,氣焰囂張得很嘛!
她也不想想,就你們這沒安好心的樣子,想要人家好心好意陪着你說話,你配嗎?
好不容易把這人擠兌走了,安春蘭比干了一天的活還累呢,坐在椅子上簡直苦笑不已。
“她怕是還得來。”
劉家人別的優點沒有,咬住了一塊肥肉不鬆口的美德,全家老小都具備。
楚婕覺得不成了,這樣下去,都要被他們煩死了。
話說,劉家人到底是被什麼鬼附身了,這麼執着於安春蘭呢?
“春蘭啊,你要不要,詐一詐這家人?”
安春蘭眼睛一亮:“怎麼詐?”
楚婕手指頭敲了敲桌子,苗秀芳愛貪便宜,但有點小心機,必要時善於忍耐,不是個好對付的;
長生娘胡攪蠻纏,說話找不到重點,誰沾上誰倒黴;
劉家別的人嘛……
“你仔細和我說一下,劉家都有些什麼人,都是什麼秉性作風。”
這個不難,安春蘭在老劉家待了這麼些年,在食堂裏工作以後,爲人處世也經歷過鍛鍊,抓重點還是很準的。
劉家其實和別的農村家庭沒有任何區別:重男輕女,男尊女卑。
一般這樣的家庭,還有個很弔詭的地方:在日常的生活中,反而男人沒什麼存在感。
所以撒潑打滾謀好處的是女人,欺軟怕硬名聲爛大街的是女人,瞧不起家裏生賠錢貨甚至動手掐死溺死女嬰的還是女人……
那隱藏在暗處從來不愛“計較”不要管女人家雞毛蒜皮小事的男人,其實最不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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