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移向紀東方,瞬間就找回了長兄的角色。
“你說說你,怎麼就那麼犟呢?!之前哥給你想了那麼多辦法,把積累的人脈和人情都拿出來了,好不容易給你找了條出路,你硬是不肯跟着我去。這下可好了吧!困在這窮山溝溝裏,到頭來,還得靠娶了個寡婦……你倒是成全了自個兒的任性了,可爸在一旁瞧着你爲了好好活下去委曲求全的,他心裏多難過!”
真的,說熱乎話算什麼親人呢?只有真正從你的立場考慮問題,打着罵着你往好的路子上走的,那纔是親人呢!
紀南方這通罵裏,透着恨鐵不成鋼,更透着兄弟齊心的親熱,透着替紀京生憂慮的捉急。
紀東方還什麼都沒有說呢,站在角落的小安隊長先老不自在起來:
窮山溝溝什麼的,咱……咱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堪吧?又是作坊又是養殖場的,咱在十里八鄉比起來,那也是頭一份好不好!
得,這麼一想,又把自己心裏涌上來的自豪給消解了:你也知道只是“十里八鄉”,人家從京城來的幹部,能看得上嗎?!
那安大有就更不知所措了有木有,他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哦,這是小紀的哥;
再反應了一下,真心實意被紀南方感動了:唉,這孩子也不容易,都當爹了,咋還揹着這麼多負擔呢?其實當爹孃的和孩子之間哪裏有什麼仇怨?世界上只有怨怪爹孃的,再沒有爹孃怨怪兒女的;
可繼續往下聽,懵啦:這……這怎麼好像是……是說到了阿婕身上?我沒理解錯吧?
這是說我阿婕就是個寡婦,小紀娶了她是委屈自個兒了,連紀老爺子心裏也憋屈着,是這意思吧?我腦子不太好使,誰來給我個否定的信號。
可憐巴巴的安大有同志也只能眼巴巴看向小安隊長了,人家也是滿臉的嘆息,尷尬地衝安大有點點頭:你沒有想錯!
安大有的手啊嘴啊都哆嗦起來了,這當哥的明顯是不承認小紀和阿婕婚事的,這……我阿婕怎麼辦呢?孩子們怎麼辦呢?
正胡思亂想呢,紀東方一個健步過來,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爹,咱們回家吧。”
安大有下意識應了一聲,心裏七上八下地被紀東方扶了出去。
“小紀啊……”
“爹,那個人的話,你連聽都沒有必要聽。咱們過咱們的日子,哪裏有別人指手畫腳的地方?”
紀東方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了,可安大有哪裏放得心呢?
小紀的哥哥這麼多年都沒有出現過,突然出現了,這背地裏有什麼信號,安大有再沒有政治敏感,他也多少猜得到一點——紀家父子的日子,要換一種過法了。
那到時候,阿婕和孩子們真的跟得上人家的腳步嗎?過得了人家的日子嗎?
且說紀南方眼瞅着紀東方攙扶着安大有頭也不回去了,他心裏又是一陣的惱怒:一身的泥腿子習性,你倒是跟我橫!
“爸,東方他……不是我要說他,是這事辦得……我也知道他不容易,可要是當初跟着我走了,現在根本不用這麼爲難!背了這麼個包袱,他可怎麼……”
小安隊長恨不能把腦袋都鑽褲襠裏,要是自己現在不存在、什麼都聽不見就好了。
包袱,這是說紀家翻身了,阿婕那一窩子,現在該成絆腳石了吧?
他腦子裏迅速地稱量起來:要是阿婕跟着紀家,這和安家村的聯繫就斷不了,可要是紀家鐵了心要甩脫這麼個人,有的是不理會的辦法;
要是幫着說服了阿婕和紀家好聚好散,紐帶沒有了,可萬一……萬一得了紀家的青眼,給一個臺階呢?
他這腦子一輩子都沒有轉得這麼快過,那就跟潮起潮落的驚濤駭浪一般,在腦子裏嘩嘩地衝刷着。
可再一對上紀京生深不見底的眼睛,他心中一凜,潮水瞬間就退了。
紀京生沒有回答紀南方的話,事實上,從紀南方出現,除了“來啦”那兩個字,紀京生沒有說過任何話。
紀南方說到這份上了,他再沉默,紀南方就得心慌死了。。
他就開口了:“去過家裏了?”
“去過,有時間就去。家裏被十幾家人佔了,房間、院子都被糟踐得不像話。聽說有平反的人家打報告,能把祖產什麼的都要回來。等您平反了,咱也交個報告上去,到時候物歸原主,我保證給您修整得跟從前一模一樣。”
紀南方說的是紀家自個兒的房子,還不是大院裏分下來的那種,而是紀京生祖上留下來的。紀京生倒黴之後,那房子也被抄沒了,被好些人家瓜分了。
紀京生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滋味,沒接紀南方這個話頭。
“我是說現在的家裏,你見過你弟媳婦了?”
紀南方愣了愣,嘴張了又張,到底什麼都沒有說,只漫不經心似的看了小安隊長一眼。
小安隊長也是巴結的本能,想也不想呢,就上來把之前在小院門口的那一幕繪聲繪色說給老爺子聽了。
“阿婕也是,平日裏怎麼沒見着這麼警覺呢?紀同志是我陪着上門的,怎麼可能有假呢?這是家裏的大伯子上門,哪怕只有一分的可信,也不能得罪了呀!她倒好,直接把門拍人家臉上了!”
小安隊長說着真是憤憤不平,倒也不是替紀南方抱屈,實在是……
實在是自己上趕着巴結捧着的人物,在她楚婕那裏連個好眼色都得不到,那把他小安隊長襯托成什麼人了?
楚婕只是在給紀南方臉色看嗎?不是,她是在打小安隊長的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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