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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南方又上門找了老爺子好幾次,老爺子也見了,水沒給喝一口,飯更沒叫他聞着味,隨便他如何巧舌如簧,老爺子有那個耐心一五一十聽着。

    但聽完了,一句話沒有,只起身送客罷了。

    紀南方心急如焚,這才兩天的功夫,嘴巴都上火起泡了。

    他也是有正經工作的,離開京城太久了,心裏怎麼踏實呢?

    “爸,我是做錯過事情,我也受過教訓了。您可以不原諒我,或者您想懲罰我,我都沒有二話的。但現在……現在真不是什麼和兒子賭氣的時候。您的事情正在關口上,這一不小心,說不定又是萬劫不復。您帽子還沒摘掉,離不開安家村。可東方現在是知青,只要和村裏請了假,跟着我回去京城,別人也挑不出理來。”

    說到這裏,紀南方纔算有了兩分真意:感情牌隨隨便便打一打,重要的還是分析利弊。

    既然如此,紀京生便也坦誠待他。

    “東方在農村這麼多年,早就和京城的圈子隔開了,你就算給他安排了工作,一時半會的,他又能在我的事情上起什麼作用?還是說,你需要用他做臺階,幫你和別人牽線搭橋?”

    紀南方嚥了咽口水,突然覺得喉嚨很乾,一瞬間連吞嚥都有點困難。

    紀京生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批判,心平氣和說着,好像是別人的故事。

    “東方能替你搭上的,無非是老秦和那位老人。可你未嘗不知道,他們本來就有心爲我奔走,哪裏還需要你求上門去呢?”

    所以他想的,是一箭三雕的主意:借紀東方打感情牌修復父子關係;讓紀東方出頭替紀京生奔走,他隱藏在幕後,最大限度保存自己;最後,就是趁機在老人和秦老面前露臉——

    舊主人若是倒了,他們就是他可以投靠的下家;

    紀京生起來了,他在他們跟前說得上話,未嘗不能把人脈順理成章從紀東方那裏搶過來。

    紀京生看得明明白白,真心對紀南方失望透頂:響鼓不用重錘敲,紀南方這麼多年了,卻需要他把這些話說得如此直白,真是……安平再學個幾年,只怕也比他強。

    “你如今這樣,我作爲父親,沒有什麼資格可責怪你的。養不教父之過,我自己的失職,苦果自己嚥了,一飲一啄罷了。可南方啊……”

    他這個帶了蒼老和感情的呼喚一出,紀南方胸口一痛,鼻子也有點酸。

    “我固然對不起你,其實同樣對不住東方。你在我身上動什麼念頭,兒女都是債,我能理解。可東方,他不欠你什麼。他這麼多年不容易,現在有家有室,就算家裏不出變故,你們兄弟也到了分家另過的年紀,實在沒必要再捆綁在一起。”

    紀南方這下子又聽懂了,紀京生的意思,是你不管幹什麼,不要把主意打到紀東方身上來。

    “爸,我……”

    紀京生擺擺手,懺悔也好,藉口也罷,聽着都覺得太累了,真的,人老了,受不住這個。

    “你回去吧。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紀南方一直到坐上回京城的火車,都沒有想明白“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到底是幾個意思。

    老爺子到底是要他出力呢?還是要他什麼都不做,靜觀其變?

    “爸是不想他摻和的,可就他自作聰明外帶一身的小心眼子,只怕也是忍不住要往渾水裏去趟的。”

    是了,有句話叫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紀南方已經在裏頭陷得這麼深了,要是抽身而出,就要承受或許會一無所有的風險,他怎麼會願意?

    紀京生也嘆氣,慢慢還是要把這些說給楚婕聽。

    “他娶的妻子,孃家和方家是一條線的,大家的利益扭在一起,很難掰扯開。”

    楚婕就明白了,政治聯姻嘛,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條船上的渡客。

    你有更好的出路想棄船另投?那也得看別人答不答應呀!要麼你帶着他們一起逃出生天,一麼大家把你拉着一起死,哪有那麼多的金蟬脫殼?

    “腳上的泡是他自己走的,你替他着急也沒有用。”

    紀東方捏捏楚婕的鼻子,正是這個話。況且,他覺得自己並沒有怎麼替紀南方着急,以前有的兄弟情分,這十年走過來,也差不多已經磨光了。

    紀南方的到來對這一家人來說不算什麼大事,可小安隊長和上上下下的幹部不這麼想啊!

    紀東方再去上工的時候,小安隊長就不肯給他安排重活了。

    “你是有學問的人,下一把子力氣也太爲難你了。大隊裏的會計也上年紀了,你來替咱們挑起這個擔子怎麼樣?”

    紀東方啞然失笑,擺擺手堅定拒絕了。

    “可別,我不擅長這個,也不愛幹這個。能在地裏汗珠子摔八瓣,我心裏踏實。”

    哎呦喂,你心裏踏實,可我們不踏實呀!這眼見着你好像要翻身了,我們總要趕着時機,先給你立下點功勞來,以後再拜山門的時候,這嘴才能張得開不是?!

    紀東方倒不是怕翻身了以後人家找上門來麻煩他,實在不願意去幹這個輕省活——哪裏輕省喲,一點點權力,裏頭的勾心鬥角能寫好幾部小說出來。

    他沒必要去趟渾水呀!

    會計的位置沒有誘惑住他,轉天,小安隊長又笑嘻嘻過來找了楚婕。

    “養殖場里人也多,我們研究着也想在裏頭開辦個食堂,就參照你給考古隊整的那個模式。這方面你有經驗,我就想着,還是叫你去挑頭。”

    楚婕都快要被小安隊長的誠意感動了,這個餌料下得不可謂不大——小安隊長定然研究過考古隊食堂的模式,看出來這是能掙錢的玩意兒。

    可他能看出來,不代表會把裏頭的彎彎繞繞拿出來和廣大社員同志們開誠佈公了——把食堂攥在手裏,就當做他們那些幹部的小金庫,它不爽嗎?

    “你捨得?”

    小安隊長咬咬牙,楚婕這樣子,可真讓他想打人啊!

    他當然捨不得!本來可以獨吞的肥肉,現在要拿出來送到別人嘴邊,別人還這副要他求着都不肯下嘴的樣子,真的,難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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