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給小崽子們做了頓蛋餃，楚婕喫完早飯，把孩子們一個個送出了家門，便對李芹交代了自個兒的行蹤。
“我去割點肉回來，正好做了蛋餃晚上就能喫上。”
李芹好生無奈，真的，看遍了村裏的人家，再沒有自家這樣縱着孩子的。大清早把娘喊起來要喫蛋餃，換了別的人家，早就把屁股打爛了好嗎？
楚婕長長嘆了口氣：“算了，跟他生氣不起來。這就是年紀小，一點喫的喝的就能收穫滿滿的快樂。等到長大了，今兒要房明兒要車，後天要帶着小姑娘環遊世界，那時候再狠狠把門甩到他臉上好了。”
Toughlove（嚴厲的愛）也要用到刀刃上嘛，嘻嘻。
“娘，你和爹缺點什麼，我一起給帶回來。”
老兩口都是物慾極低的人，壓根就想不出來能有什麼想要的。偏偏楚婕就守在跟前不肯走，就跟個瞪着你不許交白卷的監考老師似的。
李芹真是絞盡腦汁，拿出了十二萬分的誠意，總算想起來要什麼了。
“小紀不是給孩子們寄了布料來嗎？你多買上些絲線，再買點好看的鈕釦，我給孩子們做衣裳。”
楚婕：……憋了這半天，我還期待你能出個大招呢，結果就這？
想必這已經是李芹的極限了，楚婕答應着，琢磨着自個兒先斬後奏給看着買點什麼，兜裏有錢，總要慢慢適應新的生活水平嘛。
結果還沒轉身，安大有期期艾艾地，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來。
“阿婕啊，你幫爹買點雞蛋糕啥的，稱兩斤白糖，再買一斤好點的菸葉。”
楚婕大大驚喜了，哎呀，原來安大有開竅了嗎？就是要這樣嘛！掙到錢就是要花的，花了纔有動力去掙更多的錢嘛！
“行，我記着了。不用給錢，我這裏有呢。”
安大有很是窘迫，執意不肯把錢收回去：“不用你花錢，這是……我是想，是想……”
他舔舔乾燥的嘴脣，好像要在青天大老爺面前承認自個兒令人髮指的罪行。
“我是想，過陣子是……你奶的生日，我……”
自從搬到這裏來，和安老頭那邊打的交道屈指可數。去年過年的時候安老頭夫婦還幫着安三富算計安大有來着，就想利用了紀東方這邊的關係把安愛國從農場裏放出來。
那回，安大有是真的寒了心，從來不在楚婕面前多提那頭的事兒。
楚婕也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你奶”是誰orz……
“那也一樣的，用不着分那麼明白。”
這些東西說少不算少，可對楚婕來說真不算什麼。安老頭夫婦是不厚道，心都偏到咯吱窩裏去了，可難道楚婕還要逼着安大有夫婦和他們斷絕關係？
做不到的話，一年到頭也不過四時八節再加上二老生日，能給多少孝敬？
她這頭出了門，直接殺到公社供銷社去大肆採購，好在紀東方離開前想得周到，各式各樣的票都有的，壓根就不用體會手頭緊的滋味。
給安老太太稱糕點的時候，楚婕想了想，索性每樣都多稱了一份，提得滿滿當當的去找成向東。
“好一陣子沒見你了，這是愛人不在家裏，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嗨，我家裏什麼情況你還不知嗎？光那幾個小崽子，除了我就沒個人壓得住。整日的光是忙乎小崽子們那點雞毛蒜皮了。”
成向東就笑，哪怕和小崽子們相處不多，她也知道安生小同志在調皮搗亂的創意上，一個頂三個諸葛亮。
“那也好，孩子嘛，你還沒反應過來呢，他們就長大了，飛走了。趁着他們還在鳥巢裏，好生享受這時光吧。”
“我只盼着他們趕緊着撲騰翅膀飛走了，我清清靜靜的，每天過得不知道多快活。”
“也是這會兒孩子們都在你身邊，你才說得這麼輕鬆。等孩子們真的離開了，家裏就剩了你和老伴，也沒人跑來跑去問你要喫的，沒人需要你盯着穿衣喫飯，沒人回來和你囉嗦外頭髮生的事情，那時纔是真淒涼。”
楚婕都快哭出聲來了：“這種幸福的淒涼，我怎麼有點想要呢？”
成向東哈哈大笑，把一塊香噴噴的油渣塞到她嘴裏：你就貧吧，就你慣孩子的這勁頭，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聊了半天，楚婕拒絕了留下來喫飯：老人還在家裏呢，安生回去要知道她上了公社買肉，怕是能追着問着把老兩口煩死。
臨走前在揹簍裏掏出一隻風乾兔子：“正好入味了，你們嚐嚐，喫着好了，下回再拿來。”
成向東也不推辭，給拿了根大筒骨，知道楚婕喜歡喫油渣，就把今兒做的都給她揣上了。
“改天我到村裏找你說話去，上回聽你家生狗說上山野餐的情景，我家那口子唸叨了好幾次，就是沒找着時間去。”
行啊，來，歡迎之至。
回去時已經是下午了，小崽子們喫過了午飯早就去上學了，據李芹說，安生喫午飯都是把飯碗捧着坐在院門口喫的，好似只要出現楚婕的身影，蛋餃也能即刻成形。
李芹在鍋裏給楚婕留着午飯，現在還溫熱着，她去拿飯菜的時候，楚婕就把買的東西都拿出來。
“糕點、白糖還有菸葉都買了兩份，爺奶那裏送一份；娘，您也有好些年沒有上姥家走動了吧？反正在家裏也沒什麼事，我借拖拉機送你去住兩天？”
哈？李芹呆住了，這是，還買了一份給我孃家嗎？
“是呀，我也是纔想着了，一年到頭的，因着建國不在家，我也沒去走動。姥和舅他們都時常唸叨着家裏，乾脆你回去過幾天，陪陪姥。”
李芹坐下來，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這纔去摸桌上的糕點和白糖。
是啊，她自從得了“怪病”，身上沒力，這是多少年沒有去孃家住過了？有時候想起來，也覺着自己怪不孝順，可有什麼辦法？要是能夠，誰不願意和孃家常來常往呢？
哪怕七老八十了，做女兒的，總覺着孃家是自己最深的根。
“能……能借到拖拉機嗎？”
“怎麼不能？這幾天拖拉機閒着呢，我請紅星同志送一送。這些你不用管了，把東西清理好，安心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