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董老夫人親自上門，拉着楚婕手，聲音不穩地問她：“我們團團能好，是真的嗎？”
楚婕頓了頓，看看激動得快失了常態的董老夫人，又看看她身後帶着神祕微笑的董萬星，最後低頭看看那雨雪糰子樣的小團團。
“伯母，您先坐下，我們慢慢說。”
“沒事，你先告訴我，是不是呢？我們團團會好的是不是？我知道她能好的，她長得那麼好，她也不像……不像別人那樣，沒有口眼歪斜，不流涎水……”
董老夫人確實是失態了，她最是大氣厚道的人，本不會在外人面前說這些的。可就是太急着要個肯定的回答了，必須要找到更多讓自己去相信的證據。
楚婕不由自主就在腦海裏覆盤了昨天和董萬星的對話，她記得自己是提醒董萬星，問問董麥苗是怎麼讓團團稍微放下心防，以此爲契機，或許能發現一些規律，更好地同這孩子建立情感上的聯繫。
董萬星只怕是心裏繃得太緊了，心裏灰暗得太久了，看到一絲絲類似於希望的東西，奮不顧身抓住了，以爲是抱住了天堂；而董老夫人何嘗不也是如此。
楚婕想，這大概就是世界上所有做醫生的人要經受到的艱難抉擇——你不敢給人虛假的希望，可你實在又要看着那些家屬的眼睛，告訴他們世界上最殘酷的現實。
她想着這些，就慶幸自己不是醫生了，她也只是另外一個母親，只不過，她比面前的兩位母親，要幸運千倍百倍。
“伯母，萬星妹子，我……我其實也並不懂得什麼。昨天之所以和萬星妹子那麼說，也只是一個念想。我是想着，團團小姑娘對於和誰親近、不和誰親近，有她自己的道理和邏輯。既然這樣，探究一下麥苗姑娘和她之間是怎麼相處的，或許能多瞭解一些團團的喜好。旁的人再去和她溝通，就能更有的放矢。這就像……就像我們在村裏種莊稼一樣的。”
董家母女的表情顯見的暗淡下來，尤其是董萬星，一下子被打了悶棍似的。
楚婕心裏微嘆：“妹子，你也不要難過。伯母說得很對，團團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她其實很聰明，也很靈氣。你就這麼想，她的性子尤其內向，想問題的角度可能比旁人刁鑽，處理問題的方法也非同尋常。可那又怎麼了？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有各式各樣的人。我家裏一樣養育大的三個孩子，裏頭還有對雙胞胎呢，不也是千奇百怪的嗎？”
哪有人這麼說自己孩子的！董老夫人苦笑，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楚婕順杆爬，左擁右抱把這對母女移到沙發上坐下。
“慢慢來吧，給她陽光雨露，靜等花開。”
三位母親的目光移到飯桌那處，團團粉嘟嘟的小手抱着個小白杯子，跟着哥哥姐姐們的節奏，小口小口把一杯牛奶喝光了，嘴角一圈白，可愛得能融化在秋日的陽光裏。
這樣的孩子，哪怕……哪怕她此生都不會開花，可你怎麼捨得不給她陽光雨露，而叫她無聲無息枯萎了呢？
也只有對着紀東方的時候，她纔好肆無忌憚表達自個兒的懊惱。
“你說我以前怎麼就沒點愛心呢？多點對於祖國花朵的關愛，哪怕多看幾個相關的帖子呢。”
紀東方也無法，把人拉過來打了幾下屁股。
“你哪裏能想得到會有這一天呢？像你說的，後世信息爆炸，能關心的東西那麼多，你又不是百科。”
楚婕何嘗不知道他說的有理：“你不知道，其實我有好些時機，是有心去了解了解這些的，可好像每次都被莫名其妙的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說到底，那時候，這一切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有的，也只是旁觀者的冷漠罷了。”
她所謂的時機，是看過的幾次影視劇。印象比較深的，一個是印度電影，叫《地球上的星星》，小主角是有閱讀障礙的孩子，她看的時候哭得死去活來，也起心要去了解類似兒童問題，可轉身就忘了；還有一個，是她追過的美劇，《良醫》，主角就是個有自閉症的男孩，依靠執着的努力和天才的思維模式，最終成爲一名外科醫生的故事。
“不求甚解，這是病，得治！”
紀東方覺得這個嘮嘮叨叨自責的女人實在太……太讓人有一把拉過來堵住嘴的衝動了。
他就這麼做了，一手撈過她的纖腰，一手扣住了後腦勺，深吻。
據說男女結婚之後，過了蜜月期，就會慢慢將愛情變成了親情，一切歸於平淡。可紀東方真的懷疑這個說法，他看她，每一天都是好的，新的，美的，叫他悸動不已的。
一吻過了，楚婕捧住他的臉，細細勾勒他的線條：“你會遺憾嗎？”
“遺憾什麼？”
“遺憾我們不會有你的小孩。那可能是一個暖暖的小女孩，被你寵得無法無天，倨傲地自以爲是小公主。她有你的黑髮，有你的額頭，你的眼睛，你的鼻子……”
她說着，手在他的臉上輕觸，額頭，眼睛，鼻子，最後落在他的脣上。
他低笑，索性將她的食指咬住了：“都像了我，哪裏像你好呢？”
楚婕皺皺鼻子：“我想想，那就……智慧？”
紀東方笑臉擴大，執了她的手，小小咬了一口，在食指上落了個淺淺的牙印，很得意的樣子，看得愛不釋手。
“我已經有自己的女孩了。”
！！！
於是，紀東方被某獸性大發的女人慘無人道地推倒了，好幾回試圖反制，某人壓根就不給機會。
“我來。”
！！！！
於是血管喧囂，空氣稀薄，眼前所見的一切化成鬥牛面前揮舞的紅布，哪怕前面迎接的一把利劍，也必須要一往無前。
“阿婕？”
“閉嘴！”
“……爲什麼？”
我怕你一張嘴又是奪命的情話，我遭不住。我年紀大了，不能熬夜，會頭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