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們和紀京生關係本來就好,從前小崽子們給食堂兼職打豬草的時候,天天都是紀京生陪着他們去的,一整個下午在大自然裏頭,做着力所能及的農活,聽紀爺爺說着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那些實打實積澱下來的感情,怎麼突然就成了勢利眼?

    再說了,他們本來就和紀爺爺是一家人,怎麼和他親熱還不行了?難道要跟他疏遠、拒絕承歡膝下才叫對的嗎?

    安寧甯越想越覺得紀紅心說的不對,反而生出了一股子勇氣要和她講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娘說,人的心胸是最寬廣的,並不會因爲疼了我,對弟弟們的愛就少幾分;也不會因着寵了弟弟,給我的愛就被分走了,我們是可以同時敬愛很多人的。

    “我惦記着我爺奶,想孝敬他們,可這一點都不耽誤我孝敬爺爺呀。難道因爲爺爺現在是個了不起的人,和他親近的就都是拍馬屁的嗎?要是這樣,那些一點壞心思沒有而是真真正正和爺爺親近的人,難道要爲了避嫌反而離爺爺遠遠的嗎?”

    她平心靜氣將自己的道理講明白了,也瞅紀紅心一眼:“你的想法不對。”

    說完了,她也不等紀紅心反脣相譏,索性就走開了。看着雲淡風輕,其實內心有許多雀躍,覺得自己一下子成長成熟了不少呢。安寧寧,做得好,纔不要被人牽着鼻子走彎路呢。

    紀紅心被撂在原地,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年紀不大,學了幾個名詞——功利心啊,勢利眼啊——並不去深究各中含義,只鸚鵡學舌往小崽子們身上安。哪裏想得到竟遭遇這麼個滑鐵盧呢?

    況且,安寧寧一通反駁,惹得她生起氣來,竟敢不等她想出反擊的話就走了,這不是欺人太甚嗎?

    小公主的自尊心受不了啦,噙着眼淚跑到廚房找着邱韻,抱着媽媽的腰大哭起來。

    邱韻嚇了一跳,忙問她是怎麼了。

    紀紅心擡起頭正要告狀呢,餘光瞟到一旁的楚婕,下意識閉上了嘴。

    她有些怕楚婕。

    倒不是幾次短暫的相處,在楚婕那受了什麼傷害蒙上陰影,純粹是身邊的人給他建立起來的偏見印象。

    最開始是姥姥。那時楚婕和小崽子們還沒來京城,姥姥每每說起這一家子都很是不屑,似乎和楚婕做妯娌拉低了邱韻的檔次;又隱隱約約透露出楚婕註定會拉紀東方後腿的意思。她依稀記得是說,如果紀東方拋棄了楚婕,身上就背了污點;如果不拋棄,有這麼個媳婦兒,紀東方終究成不了大器,也就沒法跟紀南方相爭。

    後來楚婕到京城來了,她也弄不清是發生了什麼事,但爸爸的口徑變了,曾跟媽媽說過好幾次,道楚婕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連姥姥也不知從哪裏收集了情報,嘆息過好幾次,話裏話外都說楚婕是個厲害人。

    他們只當紀紅心年紀還小,說話時並不怎麼避忌她,一來二去,她可不是就形成了印象,看到楚婕就怕怕的嘛。

    所以,當邱韻問起來,她礙着楚婕在場,竟啞口無言,只拉着邱韻往外走。

    “媽,你出來,你出來我再跟你說。”

    邱韻便被她拉走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紀紅心就是一通抱怨:來龍去脈用的春秋筆法,只突出安寧寧對她的言語壓制,哭訴她受了委屈。

    奈何她情緒上頭說得顛三倒四,又沒有個重點,邱韻不由蹙眉。

    她雖是個疼孩子的,可到底心性有些高潔,並不愛搞這些胡攪蠻纏的事兒。尤其是女孩子間的口角,無論誰輸誰贏,都拉低了個人素質。

    邱韻就並沒有再聽,說了紀紅心幾句便趕去廚房了——說好了她來下廚料理那隻雞,總不能因爲這些個小事丟給劉阿姨和楚婕幹吧?人家說不定還以爲她是故意逃避勞動呢。

    紀紅心沒有得到想要的迴應,心裏愈加委屈,一時間覺得回到這大院裏,爺爺成了別人的爺爺,連媽也要看人家臉色不給她做主,全然不如在姥姥家自在舒服。

    她就不想留下了,抽噎着去找紀南方,好嘛,沒找着爸爸,反而看到紀向上和雙胞胎在小院子裏玩耍,十分愉快的樣子。

    紀紅心氣壞了,咚咚咚跑出去,一把扯過紀向上,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拍了兩巴掌。

    “你是不是傻子,怎麼不管什麼人你都跟人家玩!”

    紀向上呆了呆,捂着屁股傷心地哭了起來。

    這就叫雙胞胎很是尷尬,交換了一個蛋疼的眼神,決定悄無聲息地逃離爆炸現場。

    才貓着腰預備溜呢,紀紅心氣鼓鼓地攔在路上。

    “以後不許你們支使我弟弟陪你們玩!”

    安平的臉冷了下來,安生也很不高興:“爲什麼!”

    “不爲什麼,就是不許!你們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又不是我弟弟的親哥哥,他爲什麼要和你們玩!”

    安平冷笑了,他覺着面前的這個小女孩還比他大幾歲,其實腦子空空怕不是沒念過書。

    “誰說的只有血親兄弟才能一起玩?你沒有朋友的嗎?”

    紀紅心噎了一下:“我就是不許你們找我弟弟做朋友,你們都是泥……”

    跺跺腳,她把“腿子”兩個字嚥了下去。哼,哪怕爺爺不許我說,那也改變不了你們就是泥腿子的事實。泥腿子泥腿子,靠着你們娘改嫁一步登天的泥腿子!

    便是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雙胞胎也已經怒不可遏。

    安生叉腰,鼓起他肥鼓鼓的小肚子:“你只是向上弟弟的姐姐,又不是他的媽媽,你憑什麼決定他和誰做朋友?我姐姐纔不管我們這些呢,我姐姐最尊重我們了!”

    安平也過去幫紀向上揉揉屁股,又給他擦乾眼淚,拍拍他的肩膀,默默補刀。

    “我們姐姐也從來不打我們。”

    紀向上瞪着溼漉漉的眼睛,看看雙胞胎哥哥,又看看自家紅心姐姐,眼淚又忍不住滾落下來。

    “姐姐,我要和哥哥做朋友,你別打我好不好?讓我和他們做朋友嘛,我喜歡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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