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萬星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進了廚房找楚婕,頗爲患得患失。
“嫂子,你說,她怎麼能……怎麼能做得那麼好呢?”
真的,要只是團團來了興趣鬧着玩,她並不會有這麼大反應。關鍵是,團團的那些動作,實在是從楚婕身上覆制粘貼過來的,絲毫不錯,也並不手忙腳亂,自有她的熟練和從容。
楚婕想了想,道:“妹子,你覺不覺着,其實團團可聰明瞭?”
董萬星猶豫了一瞬,其實每個做母親的,心裏其實可沒有數了,無論怎麼都覺着自家孩子是最好的——最漂亮的,最聰明的,最有禮貌的,最活潑可愛的……
總之不管是哪個賽道,都能拿第一名就對了。
偏偏團團的“缺陷”如此明顯,這不是逼着董萬星必須得心裏有數嗎?
“你別想窄了,其實我們說起聰明,這就是個泛指,但人的大腦啊,這可是很複雜的,你比如說我家安生,他是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呢?肯定是的,但你現在叫他坐着背幾篇文章出來,他屁股都磨平了未必能給你搗鼓出來。再說那些專家教授們,有的擅長文科,有的擅長理科,聽說有的文學大家考試數學零分,那他到底聰明還是不聰明,是不是評價的標準得有變化呢?”
董萬星可着急了,心說嫂子你就別給我舉例子打比方了,咱就事論事,我就想聽聽你怎麼覺着團團聰明。
“能模仿別人的動作到這個地步,這還不叫聰明吶?我依稀不記得聽誰說過……”
好吧,是在後世知道的啦,所以你千萬別追問我是聽誰說的,我還要編故事,怪累的。
“說是像團團這樣的孩子,有極少一部分人,在某些特殊的領域,其實有超出常人的天賦。關鍵呢,就在於要找到她天賦所在,再有意識培養她。”
楚婕至今記得看電影《雨人》,那個別人眼裏的“弱智”哥哥,看眼落在地上的一堆火柴,立馬能報出裏面有多少根,還能陪弟弟去賭場記牌,差點成了弟弟發財的工具人。
董萬星激動不已:“那,那我們團團……”她的天賦到底是什麼啊?
楚婕也說不好,是模仿?還是?
“不急呀,慢慢找啊,就像你重新規劃未來方向一樣,怎麼急得來呢?”
說起這個,董萬星又有新的“思想彙報”要做:“嫂子,我想明白了,我要學設計衣服。但不是什麼衣服都設計,我要設計小女孩的衣服。我就想把我團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每個人看到她時,想到的都是美好和快樂。”
多好的理想啊,楚婕聽在耳朵裏,卻是——童裝,掙下一代的錢,有搞頭!
她舉雙手雙腳贊成,狠狠鼓勵了董萬星一番,直把她激勵得心潮澎湃、眼前一片光明景象。
楚婕負責拿剪刀開口,再用小刀切成兩瓣,童工們人手一個碗,手邊小鐵勺一隻,筷子一根,負責把板栗從殼裏掏出來。他們掏不乾淨的,就留給董萬星收尾,總之不能浪費了寶貴的板栗就是了——
我們凌雲伯伯說了,這是他從深山老林裏採摘回來的呢,那時候板栗還不是現在這光滑的樣子,而是隱藏在扎手的毛慄之中,我們凌雲伯伯忍着疼痛,將板栗一個個解放出來,山水迢迢寄到京城來給我們喫,怎麼捨得糟踐吶!
由此可以證明,展凌雲和楚婕兩口子頗有些知己相逢的臭味相投——論起收割小崽子們的愛,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
但不管怎麼說,勤儉節約永遠是值得表揚的,能體諒別人的辛苦,這是多美好的品質吶。
於是,董萬星又從楚婕身上學到了重要的事情:要學會尋找孩子身上的閃光點,去放大它,讓孩子在花路上盡情地前進吧!
董萬星一直分心觀察團團,現在她覺着,團團的天賦,不僅僅是模仿,因着楚婕特意試驗了:
她將大家掏出來的板栗粉末都攏到一起,拿搪瓷盆裝起來,找了個小號擀麪杖給了團團。
“團團,你幫我搗碎好不好?”
搪瓷盆比團團的臉還要大,再小號的擀麪杖,對於團團來說其實也可喫力了。團團接了擀麪杖,雙手抱着,瞪着面前的搪瓷盆,好半天都沒有動作——楚婕同志,你是不是太爲難人家小姑娘了?
董萬星着急,小崽子們也生怕打擊到團團的積極性,尤其是安生,在旁邊抓耳撓腮的,很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可楚婕還盯着呢,用眼神禁止了大傢伙替團團解決這個難題。
團團發了大概有五六分鐘的呆吧,突然就把擀麪杖丟到桌上去了,把董萬星嚇得心驚肉跳的:糟了,團團這是煩了,要發脾氣了。
她待要下意識地去哄,卻見團團噔噔噔跑進廚房,踮着腳要夠水龍頭。
哪裏夠得到啊,董萬星忙跟過去抱起她,幫着開了水,她便伸出雙手,仔仔細細地洗了好幾遍,掙扎着從董萬星身上下來,噔噔噔又跑回飯桌前,手攢成拳頭,剛要往搪瓷盆裏砸呢,想起什麼,又轉身往安平跟前一伸。
安平忍着笑,耐心給她挽好了袖子,她總算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什麼工具都不用,就用拳頭去捶,去摁,用手去捏。這板栗本就粉糯得很,又煮得熟透了,哪有不乖乖化成泥的道理?
小崽子們情不自禁鼓起掌來,團團好樣的!真會想辦法呀!
董萬星咬咬嘴脣,原來是我看輕了她,總以爲她不行的,她不會的,她做不到的。
其實她做得到很多事,她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小崽子們:當然!團團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