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歲的狀元,在牛棚裏呆了十年卻沒有一蹶不振,年輕,潛力無限,已然列入了他們重點培養對象的名單。

    如今看着,27歲,這閨女看着,怎麼着都得十一二歲了吧?還有一對兒子,這同志成家挺早的呀。

    當然啦,這些都不重要,老師們先將紀東方熱烈歡迎了。

    “你就是紀東方?小夥子,年輕有爲啊!就等着你呢,早我們還說,要不要提前尋你來聊聊,後來想想,有的是機會,入學以後就要不得輕鬆了,就讓你再享受幾日吧。”

    小崽子們聞言,都不由自主同情看了爸爸: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看來老師們是要開啓地獄模式好好雕琢我爸爸了,爸爸,你保重吶。

    紀東方早料到這情形,不光學生們躊躇滿志,老師們何嘗不是憋屈久了,就等着大顯身手培養出得用的人才?

    這並不是寒暄的地方,紀東方報上名,領了宿舍號,這就要去宿舍收拾去。

    小崽子們同老師們道別,安生還好驕傲地,沖人家點頭呢:“老師,你們要等我呀,再過幾年,我也上這兒來念!”

    走出去老遠了,安平還捂着他發熱的臉不放:弟弟啊,你騷操作之前通知一聲,也給哥哥個心理準備呀,不管什麼時候假裝不認識你都不算晚的。

    安生卻是搖頭擺尾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好像同華大的老師說好了,這個約定就有了一語成讖的效力,他安生小同志,已經註定是華大的接班人啦!

    紀東方的宿舍在三樓,不高不低的樓層,從樓梯上去,左手邊第一間就是了,進去時空蕩蕩的,還沒有人來。

    一家五口就忙活起來了,先把行李解開,拿出盆和抹布來,去樓道里的衛生間接了水來,挽了衣袖,先把整個宿舍抹一遍——宿舍倒是好好打掃過,但並不徹底,角落裏、牆上,東一道西一道的,看上去灰濛濛的很不得勁。還有雙層架子牀,鐵架子和木板都算不得乾淨。

    這宿舍是個八人間,牀擺在兩邊靠牆處,每排四個牀,頭尾相連。楚婕給愛人同志選了最裏邊靠窗的上鋪,透風,上鋪相對乾淨些,能保全一點點隱私。

    就是這地兒有點離暖氣片太遠了,但沒事兒,大不了灌熱水壺再蓋個厚被子,問題不大。

    他們這一通忙活,宿舍陸陸續續又來人了,站在門口有些遲疑,不敢進來——房間裏就一個男的,另外有個女人並三個孩子,五個人都是舉着抹布,對着不同的牀架子,正在熱火朝天搞清潔呢。

    紀東方見了人,忙打招呼:“來啦?快進來,我們是看宿舍有陣子沒人住了,先搞一遍衛生,也放心些。”

    又做了自我介紹:“我叫紀東方,這位是我的愛人,楚婕,那三個是我的孩子,大閨女寧寧,大兒子安平,小兒子安生,孩子們,快叫叔叔。”

    小崽子們異口同聲的叔叔叫下來,那同學的生疏莫名就飛了,笑着踏進來,行李順手找了張牀放上去,也挽起袖子過來幹活。

    抹布都叫這一家子使了,他一時也不知道要乾點什麼,只得同小崽子們商量。

    “哪位小朋友把抹布勻給叔叔好不好?水涼,叔叔來幹吧?”

    雙胞胎忙指了安寧寧:“姐姐,你歇着吧,水涼。”

    安寧寧也沒有堅持,總不能自家人忙活着叫人家幹看吧?那多讓人尷尬呀。

    那同學手裏有活,果然更加自在了,這纔想起來他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方駒,京城人,之前在西北插隊的,趕上好時候,參加了這高考,沒怎麼建設西北呢,就先回來了。”

    是,這真是看時運的,有些學生眼看着高中要畢業了,避無可避要下鄉插隊了,正趕上高考了,可不是命也運也?可偏也有些老三屆,在農村裏蹉跎十幾年,已經將書本都忘記得差不離了,成家生子了,乍然聽到這消息,痛哭流涕,無可奈何。

    又有人來時,宿舍已經煥然一新了,那人也是不敢進來,大概是被這乾淨程度給震驚了?在門口呆了幾秒。

    “你倒是進去啊!”

    他身後傳來一個大嗓門,應是個女人,嘎嘣脆的聲音,聽着就覺得這是個爽利人。

    男同學臉上紅了紅,忙邁步進來了,笑着同紀東方和方駒打招呼:“你們也是自動化系的?”

    紀東方跟方駒沒答——眼睛都叫他身後的女人吸引了,咳咳,不是你想的那樣,實在是,這新同學進來時就提着一個網兜,裏面裝着盆子茶缸什麼的。可他身後的女人,胸前掛了個大包裹,晃晃蕩蕩的,看着就沉重;背上呢,就是一大捆被褥,顫顫巍巍的小山一般,你都擔心把女人壓倒咯!

    他們不約而同皺了眉,楚婕卻是反應最快的,忙上去迎了迎:“這位大嫂,沉不沉?”

    那女人又是爽朗一笑:“不沉,俺力氣大着呢,這要在俺們老家,俺一個人背好幾百斤花生,一口氣送到隊部呢。”

    楚婕笑,一邊幫着她把包裹放下,一邊搭話:“那可是真行,我猜你定然是能掙十個工分的婦女模範。”

    那女人笑得更歡了:“妹子,你咋猜到的呢?還真是呢,俺爹當隊長,他還要壓着不給俺滿工分哩,全大隊的人都不答應……”

    新同學的臉色很不好看,清清喉嚨,衝女人沒太有好氣:“別說那沒用的,快把牀鋪給鋪了。”

    滿屋子的人都皺眉,小崽子們直接震驚了,不是說考上華大的都是最有文化和素質的人嗎?怎麼還可以這麼不尊重人的?

    安平下意識就問了句:“你是自動化系的新生嗎?”不會是冒名頂替的吧?

    那人自然想不明白安平這話背後的邏輯,笑道:“當然是啊,我入學考得可好啦,聽說在自動化系排第六名呢。對了,我叫何勇,你們呢?”

    紀東方和方駒報了各自的名字,何勇眼神閃了閃,看紀東方時帶了許多審視的意味:“你就是紀東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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