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不是恢復兩年了嗎?廢品站是再也收不到高考複習資料了。而破爛的木頭什麼的,也被人成批買走了:這是陸陸續續家裏有知青回來,可不得要搭牀打隔斷什麼的?

    看廢品站的老大爺姓夏,打開了倉庫讓這家人盡情去選。

    “看中什麼就隨便給幾毛錢帶走吧,下回你們再來,我就不在這啦。”

    “爺爺,您要去哪呀?”

    這廢品站不也是街道管的嗎?現在大批的知青往城裏跑,但凡能走通關係的,都儘量給安個臨時的工作。夏爺爺的工作這就被頂了,下個月起,有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就要來接替他。

    “那您去哪呢?”

    “叫我去給街道辦守門去,西城那事你們知道不?就是有幾個知青偷偷從農村回來,沒個營生,結伴把街道辦給撬了,其實裏頭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愣是給搜刮得乾乾淨淨。現在那些廠裏都加強了防衛,生怕給摸進廠子裏去,生產物資啊倉庫啊,都看得死緊。”

    這事他們也聽說過,早幾年紀京生不就在忙活知青的安置問題嗎?奈何這是十餘年遺留下來的問題,並非一朝一夕之功,現在整成這樣還只是開始,幾年之後纔到高峯——可要知道,越混亂的場面,很可能引來十分強硬的手段,楚婕還是有點擔心從嚴要求和治理那天。

    這兩口子琢磨着這些事情,連尋寶都沒有那麼大興致了。

    今天卻是小崽子們的幸運日,安寧寧尋摸出一整套的小人書,竟然還是半個世紀前的書本,成套的那種,這就不只是書中的黃金屋誘人了,這套書本身也是有一些收藏價值的;

    安平呢,找到一張卷軸,經紀東方鑑定,並不是什麼名家名作,畫本身也算不得高明。好在哪裏呢?卷軸的工藝做得挺好的。

    安平懷疑這畫軸的前主人說不定是個有錢的業餘愛好者:這就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紀東方難免又要跟大蛾子探討一下:每個時代都有層出不窮的人才,可每一位都能把名字刻在歷史的長廊裏嗎?當時的人才,過得幾百年來看,還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嗎?

    有多少當時驚才絕豔的人物,當放到歷史維度考量,光芒或許就黯淡了。

    說不定這畫軸的前主人,也是如此。

    安平聽得若有所思,安生在旁邊卻覺得自己悟了:“我懂啦!就像爸爸一樣,他現在是了不起的京城狀元,可今年高考完,還有新的高考狀元,以後年年都有,也就不稀奇啦。要是爸爸這輩子沒做出突出的成就,說不定也要湮沒在歷史的長河裏,再也不會有人看到他的光芒啦!”

    紀東方:……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我這心……

    楚婕:……我老蛾子這插刀水平,沒殺過幾個人還真練不出來。

    哥哥姐姐:……你快閉嘴吧你!

    紀東方眼淚合着血吞下去,摸摸老蛾子的小腦袋,還要誇他聰明,善於從生活中找實例,懂得舉一反三,很有思想,很有前途。

    “爸爸會記得今天生狗說的這段話,當然,不是記仇哈。是要激勵自己,永遠不要自矜自滿,要一直往高峯攀登,爭取把名字刻在史冊上。我的小崽子們呢,你們也是一樣的,好不好?”

    小崽子們乖巧答應了,偏偏安生還要跟哥哥姐姐說悄悄話。

    “爸爸說不是記仇是什麼意思啊?記什麼仇啊?誰和他有仇啊?”

    你啊!我的弟弟!爸爸怕不是上輩子和你有仇,這輩子要來受你的折磨喲我的弟。

    而他們沒有心的老母親,瞅着個空擋湊到紀東方身邊:“小紀同志,我一定會想辦法替你報仇的。”

    小紀同志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泫然欲泣:“媳婦兒,就靠你主持公道了!”

    咦咦咦,說好的不記仇呢?果然只是說說而已嗎?!

    安生不小心放了個大招卻不自知,其實他也可想找到點好東西啦:哥哥和姐姐都有意外驚喜,那我呢?我這麼單純可愛又愛笑,運氣不應該太差對不對?

    卻是夏爺爺喚了他去,他們不是老來嗎?已經和夏爺爺成了老熟人,夏爺爺這個年紀,最喜歡的當然是看着就熱鬧喜慶的安生啦。

    他就偷偷拉着安生到門房裏看:“爺爺給你留了好東西。”

    安生去了一看,還真是好東西哎:是一個精緻得不得了的陀螺,上面用顏料畫着各式的圖案,不過經過了歲月,顏料早已經斑駁了,卻不是將漆都掉落的那種,更像是顏料嗆進木頭裏去,顯出一種浸潤的質感來。不光有陀螺,連鞭子也有,也是五顏六色的織彩編織的繩子,楚婕看來,很有些民族風。

    安生愛不釋手,拿着陀螺找了個空地兒就抽打起來。陀螺轉動起來沒有一絲凝滯,鞭子雖是布制的,破空聲卻很乾脆,安生擱這起勁地抽着,夏爺爺倚着門框看着,滿是皺紋的臉上綻放出笑來。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抄來的,卡在一個桌子的抽屜裏呢。前回有人把桌子買去了,找出來這個,我就說給我吧,想着生狗肯定喜歡。”

    可不是喜歡呢!安生小嘴嘚吧嘚吧地跟夏爺爺講:“我弟弟也喜歡陀螺,我上回去東北,還親自動手給我弟弟做了個呢。就是手藝不好,打着沒這個爽利。等下回我就喊我弟弟來一起玩,他肯定高興。”

    夏爺爺有點糊塗了,你弟弟?他看看安生,又看看安平,難道我把這兩兄弟給搞混了?

    不應該啊,文靜內斂的是哥哥,活潑跳脫的是弟弟,平日裏他們又不掩飾本性,很好分辨的嘛。

    安生笑得前仰後合的,但凡有人因爲他們雙胞胎的身份產生迷茫了,他總要這麼樂一場。

    “是我堂弟啦,他還只有六歲呢,是個小朋友。”

    夏爺爺更覺着這孩子好:遇到好玩的都能想到堂弟的孩子,可不是好嗎?

    還有更好的呢,安生腆着臉,可得寸進尺啦:“爺爺,您這裏還有別的好東西沒有?我還有兩個小妹妹,我也想給她們買點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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