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魚帶着一羣孩子,聲勢浩大。
小螃蟹要油炸纔好喫,大富村沒人能捨得那點油去炸這些喫起來沒肉的小螃蟹,所以山溪裏很多。
阿羌可高興了,脫下鞋子就要撲水裏去。
“冷啊,你這樣下去小心生病。”許小魚趕緊制止。
“無妨,她不怕。阿布,徒兒,你也下去。”
國師看向阿布和許月。
“好的師父。”許月利落脫掉鞋襪下去了。
這會才二月初,天氣還很冷。
“噢,小螃蟹都在動裏呢,要挖哦。要不就別抓小螃蟹了,撈河蜆吧?”許小魚想起這時節小螃蟹都不愛活動。
“撈什麼都行。”阿羌下了水,玩得不亦樂乎。
許星見狀,蠢蠢欲動:“小姑姑,我也下水行不行?”
“不行,除了小月月和阿羌,其他小孩都不許下水,你們就在河邊撿河蜆。”許小魚拒絕,她用畚箕鏟了一畚箕的河沙上來,裏面很多河蜆。
許星撇撇嘴,最後還是乖乖蹲下挑大的河蜆出來。
國師倒是沒有跟孩子們撿這些,而是去周圍逛了逛。
許小魚也不管他,只顧着跟孩子們撈河蜆。
嘻嘻哈哈的笑聲在山谷裏迴盪,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人多力量大,許小魚他們很快就滿載而歸。
他們去的地方離村子不遠,村裏不少孩子都在偷偷看他們,但又不敢接近,哪怕許天他們曾是他們很熟悉的人。
許小魚也不理他們。
到家劉婆子已經在做菜,許小魚見狀,過去接手,讓劉婆子找個桶將那些河蜆裝起來用水養着,等它們吐乾淨泥沙,就是可以煮了。
張慶一直在屋裏坐着,許小魚沒回來之前他緊張,許小魚回來之後他又侷促,總之做什麼都不是。
一直等喫過飯,許小魚纔給張慶看病。
“你的腿我之前不是有給你好好用藥的麼?怎麼還瘸了?”許小魚挑眉,雖然腿是她打斷的,不過當初也沒吝嗇藥材,給他開的藥是能治好張慶腿的。
張慶低下頭,無地自容:“那些銀子,我都給了富貴他們……”
“哦,我該說一聲活該了。”許小魚翻了個白眼,“真是自作孽,你爲了你那幾個所謂的兒子操碎心,到頭來,連個留在身邊養你的人都沒有,你這輩子也算是失敗的!”
“我知道。”張慶甕聲甕氣,根本不敢反駁。
“算了,說這些也沒用,你腿上的骨頭接不好了,以後就只能這樣。”許小魚道。
其實她能治好,但她不想給他治,這樣張慶才能記住這條腿是爲什麼斷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張慶,要不是看在我娘身上還流着你的血脈,你以爲我願意管你?我現在救你是我好心,你別當成理所當然。”
“我知道。”
“……病我可以給你治好,但是,你以後最好別給我作妖!”
張慶臉色發白:“我不會的,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現在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入京之後,你還是像以前那樣擺着長輩的譜壓許家一頭,我會讓你比現在痛苦十倍百倍,但你乖乖聽話,少不了你那口喫的。”
“嗯,你應該知道我娘很早就跟你斷絕關係,但我現在見你可憐,將你接入京城,許家有你一席之地,但你要安安分分,少給我搞事!”
“我不去。”
張慶出乎許小魚預料的拒絕了入京。
“我留在大富村就好了,如今五郎已經入朝爲官,我這種外祖只會讓他顏面無光。我別的也不多求,就希望死後桂英能給我收屍,以前是我對不住她,現在也沒臉見她了。”
“你該不會是想以此要挾許家,讓我孃親自來接你吧?”
許小魚是一點都不相信張慶會拒絕入京。
張慶搖搖頭:“五郎有今天的出息,等日後我到了黃泉之下,也能給桂英她娘交代了。公主,我不入京,就留在大富村吧。”
許小魚深深盯着張慶。
張慶不似作僞,是真的不願意入京。
這讓許小魚很意外。
“經過這兩年,我想通了很多事,五郎也是多虧了公主你。說起來,我還差點害死五郎,哪還有臉面讓許家給我養老?”張慶苦笑。
如果早知道劉氏是那樣惡毒的婦人、兒子是那麼不孝,當初他就不該娶劉氏進門,好好將女兒養大那該多好啊?
可惜,沒有早知道。
許小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但她不可能將張慶留在大富村。
“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得跟我入京。你也知道我五哥現在入仕了,你要真不想他顏面無光,就在許家安安分分住着。”
“公主,我……”
“既然知道我是公主,就該明白我的話是命令!”
張慶張張嘴,最終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你的病在大富村治不好,你要是想往後越來越痛苦,你就留在大富村,到時候在背後說許傢什麼不是!”
“那就聽公主安排吧。”
“回去收拾收拾,搬到這裏來住,過幾日同我一起回城入京。”
“誒。”
張慶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滋味。
他可能還是幸運的。
曾經那樣對待許家,最後願意贍養他的也只有許家。
如果有下輩子,他一定會努力當個好父親!
許小魚讓許天和許陽跟張慶回去幫忙收拾。
張慶走出門口後,紅着眼回頭看了這座房子一眼,眼淚止不住的往上涌。
許天兩兄弟抿着脣,默默跟在張慶身後,客氣又疏離。
張慶慢慢往家裏走。
曾經的青磚瓦房,如今滿院子都是跟人一樣高的雜草,就連瓦面上,也有不少乾枯的野草,只怕是立春之後,又要長不少草出來。
物非人非,就連許天看着都有些唏噓。
當年的在這裏住着的人要多囂張有多囂張,如今卻只剩下垂垂老矣的老人,人去屋空,昔日的熱鬧早已不復存在。
“你們在這等着,我去收拾就行。”張慶回過頭對許天兩兄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