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白的車還沒開進小區,就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以往每天晚上回家,開到小區附近時,他都會先仰頭看一眼他們家。

    小區附近的路段正好能看到他家所在的那棟大樓,他和沈可衍的臥室也在那一面朝向。

    每次他仰頭看過去時,臥室都會亮着燈,有時候窗戶沒拉,甚至能透出一點沈可衍的輪廓。

    但今天的臥室沒有燈。

    一眼望過去漆黑一片,沒有絲毫的光亮。

    才九點沒到,如果沈可衍要早睡,肯定會提前給他發消息。

    藤白點開手腕上的智能手環,沒有看到沈可衍的消息。

    他的眉頭一瞬間擰了起來,踩了兩腳油門,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客廳也是漆黑一片。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偶爾從焰焰的小房間裏傳出來的柴犬的呼嚕聲。

    焰焰年紀大了以後就變得特別愛睡,早兩年的時候就有這樣的傾向。

    藤白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回到了沈可衍還沒醒過來時的前幾年。

    那時候他少有的幾次回家,打開門以後面對的都是這樣的一片漆黑。

    那會他還沒給焰焰一個專門的房間,就在客廳裏裝了一個小狗窩。

    開門後柴犬的呼嚕聲會特別分明,有時候焰焰聽到響動,會醒過來晃着有些肥的肚子,迷迷糊糊地蹭蹭他像是給他一點安慰。

    藤白關上門快步朝臥室走去。

    儘管從客廳裏就能看到臥室有沒有光,但打開門以後迎上滿室的漆黑,他還是不可遏制地渾身冷了幾分。

    臥室的窗簾拉了一半,房間裏不算太黑。

    月光傾灑在牀尾的地上,藤白在看到牀上明顯的人影以後,冰冷的手腳才總算回過來一點溫度。

    牀上的人整個人掩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點點頭髮在空氣裏。

    藤白帶上身後的門,放輕腳步朝牀邊走去。

    他走到牀旁坐下,小動作地把被子往下拉了一點,正彎下腰想去親沈可衍的時候,忽然動作一頓。

    沈可衍的臉暴露在空氣裏,房間裏照明的僅有窗外照進來的那一點月光,但在近距離的情況下足夠把人看清。

    沈可衍的頭髮被被子蹭得有兩分亂,再往下看,一條黑色的布矇住了他的眼睛。

    藤白看到的瞬間渾身一僵,不好的念頭叫他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溫度的身體又開始發冷。

    他擡手掀開沈可衍身上的被子,只掀到一半,就看見被子下的沈可衍雙手被幫助在身後,身上穿着一件對他來說明顯有些大的襯衫。

    襯衫的鈕釦只繫了半截,入眼是大片的因爲常年不見陽光而在夜色下都能察覺出幾分病態白的皮膚。

    藤白的眉頭瞬間擰了起來,他腦子裏一時間轟隆作響,腦子裏紛亂複雜的念頭閃了個遍,眼神瞬間冷得像是要殺人,喉嚨有幾分發緊地正要開口叫人,忽然發現牀上的人很輕地顫了一下。

    像是沒適應一下子沒了被窩的溫暖。

    藤白一開始以爲是昏睡過去的沈可衍轉醒過來,正要擡手去碰沈可衍,忽然發現沈可衍又沒了動靜。

    他察覺到了怪異,湊近看,發現沈可衍雖然閉着眼睛,但仔細看能看到沈可衍的睫毛在很輕地顫動。

    分明是沒睡在裝睡。

    藤白髮懵的腦袋在沈可衍顫動的睫毛下恢復過來幾分清明,他盯着沈可衍的臉看了片刻後,視線又往下,仔細地巡視了一番。

    雖然沈可衍被綁着,但身上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不好的痕跡,甚至湊近了仔細聞還能聞到一點沐浴露的清香。

    藤白的視線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沈可衍身上那件寬大的襯衫上。

    他注意到了襯衫領口上的一點有些髒的水漬。

    水漬是今天早上濺上的。

    早上兩個人在客廳喫飯的時候,焰焰不小心掀翻了桌子上的花瓶,花瓶裏混土的水灑了出來,濺到了藤白身上。

    藤白今天下午有一個比較重要的會議,所以他只好換下了那件穿上還不過半個小時的襯衫。

    現在這件襯衫在沈可衍身上。

    襯衫上帶了點他的味道,又更多的是沈可衍的味道。

    藤白的視線又一次往下,把被子再拉開了一點,看清楚了沈可衍就只穿了那麼一件襯衫。

    藤白眨了眨眼睛,片刻後把被子重新拉上來蓋住沈可衍,起身將屋子裏的空調調高了兩度。

    再次回到牀旁坐下後,他的表情裏已經不見一絲冷意。

    他將外套脫下來掛到一旁的凳子上,擡手碰了碰沈可衍的臉,感覺屋子裏的溫度稍微上去了一點,才又一次拉開被子,而後一隻手順着寬大的襯衫袖子往上,一寸一寸小動作地輕按着沈可衍的手臂。

    片刻後他湊到沈可衍耳旁,忽然神祕兮兮地小聲開口:“衍衍,幹什麼啊?”

    沈可衍樂了。

    原本還有的那麼點緊張頓時蕩然無存。

    他一下子也懶得裝了,曲起膝蓋撞了一下那個明知故問裝不懂的傢伙。

    撞完後就聽見很輕很輕的一聲笑。

    緊跟着視野裏出現了一點亮光。

    雖然眼睛上蒙着黑布,但沈可衍能夠感覺出來不是臥室裏的大燈,藤白應該是開了牀頭的小燈。

    燈亮起後,藤白半天沒有動作。

    可能是在打量他,沈可衍想。

    過了好一會,藤白忽然把手繞到沈可衍後面,碰了碰他被軟繩綁住的兩隻手。

    沈可衍還沒明白藤白要幹嘛,就感覺原本束縛在手上的繩子被解開,而後藤白的指腹在他的手腕上蹭了蹭,問他:“疼嗎?”

    “不疼。”

    沈可衍買這些東西費了不少時間,買過來的軟繩自然也是無傷害的。

    倒是藤白上來就解開繩子的舉動讓他有幾分詫異。

    沒等他詫異多久,藤白又上來把他眼睛上的黑布摘了。

    視野一下變亮,沈可衍眯了一下眼睛,才適應過來,看清楚了周圍的視物。

    藤白果然只開了牀頭的一盞小燈,小燈不太亮,暖黃色的,就只能照清楚兩個人的臉。

    沈可衍看清楚了藤白,也看清楚了藤白眼底的亮光和明顯愉悅的神情。

    藤白看他睜開眼以後,就湊上來親了親他的眼睛,然後又一次明知故問:“衍衍要幹什麼啊?”

    沈可衍氣樂了。

    天知道他光把自己綁起來這一環節就費了不知道多少時間,第一回綁完以後還忘了蓋被子,簡直人間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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