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揮手讓柳小智躲開,他一把拉住了徐鴻儒的髮髻,把他的頭按到了船舷外面。
沈淵的聲音低沉地在徐鴻儒耳邊說道:“你一生蠱惑人心,伺機而動,就想着要做這天下之主……你也配?”
“你那個聞香教,對世間百姓無一絲之利,你卻整日利慾薰心,妄圖大位,世間明主應德配天地……你德在何處?”
“殘民以逞,視人命如同草芥。
貪戀榮華,不管百姓死活。
像你這樣的鼠目寸光之輩,插標賣首之徒,連死在誰的手裏都不知道,你也配爭霸天下?”
“看看,你眼前是什麼?”
沈淵的聲音沉靜而有力,而這時的徐鴻儒看着面前滔滔的江水,卻是忍不住老淚縱橫!一滴滴的淚水不斷地匯入長江,就聽身後的那個年輕人冷冷地說道:“從古至今,豪傑相爭,這滾滾長江裏,流得盡是英雄血!”
“我是江南布衣學子,一個小小讀書郎而已。
我爲救恩師而來,沒料想你徐鴻儒是這麼一窩囊廢物,十餘萬反賊不過一羣螻蟻而已。
今日滅了你們,不過順手爲之……”“我告訴過你的,哪有什麼難題?”
“斑斑青史上,全是正確答案!”
沈淵笑着說道:“下輩子給我記住了,人蠢就要多讀書!”
說着沈淵伸手拔出長刀,在徐鴻儒的喉間一抹!冰冷的刀鋒切入喉骨,徐鴻儒的全身上下劇烈地一顫!“噗”的一聲,他喉間熱血噴進了滾滾東流的長江,徐鴻儒就像是一隻被抹了脖子的雞一般拼命地掙扎,卻是一動也動不了!眼前這滾滾的長江,匯入了自己的鮮血之後,又無情的向東流去。
它不知承載過多少英雄的夢想與輝煌,卻從不曾爲任何人停留過一瞬!就這麼完了?
就這麼結束了?
隨着鮮血的噴涌,徐鴻儒的眼前漸漸發黑!臨到死之前,他還在瘋狂地想着那個問題……這個年輕人,他到底是誰?
“錚”的一聲龍吟!沈淵拎着徐鴻儒的髮髻,長刀在船舷上一敲,發出了一聲響亮的長鳴。
“花看半開,酒飲微醺。
殺賊信手,快哉此心!夜幕沉沉的長江上,沈淵渾厚的吟誦聲順着江濤飛揚而去。
長刀帶血而鳴,滿船都是驚愕的眼神!在這孤獨而冷寂的秋日江面上,在這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的波濤中,在這水天蒼茫之間,在這熱血澎湃之時。
心血涌動,心緒如潮,今昔何夕……我、是、誰?
信手割下了徐鴻儒的人頭往船板上一甩,沈淵長刀入水,滾滾的江濤頃刻洗淨了血痕。
“可憐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濱。”
“澗樹含朝雨,山鳥哢餘春。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
“大明……大明!”
沈淵一聲聲的高歌,長刀擊打在船舷上,一聲一聲合着節拍。
我選了一條英雄之路,你啊……你願不願與我同行?
此刻這個瘋狂孤獨、豪邁自傷的靈魂,不住地在心裏嘶吼着、詢問着、呼喊着,如同怒潮般難以平靜!……三天後,揚州城外。
當沈淵他們踏上運河西岸的碼頭時,巍峨的揚州城牆已經遠遠在望。
沈淵早就讓人在那些反王身上搜出了令牌令箭,或者是用配刀配劍之類的東西作爲信物穿越敵境。
一路上,他們行走於各支紛亂的勢力之間毫無阻礙,所有的反賊部隊都在調動集結,各處全都是亂成一團!等到他們終於踏上了揚州城外的土地,陳眉公老人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你甘心涉險,做了這麼大一件事,可是卻沒法與人言說,你委屈不委屈?”
陳眉公忽然好沒來由地向着沈淵問了這麼一句。
“委屈什麼?
這不是把您給救出來了嗎?”
這時沈淵也笑着搖了搖頭,而此刻的陳眉公則是讚賞有加地一挑雙眉。
“經過這一行之後,我也看出來了,”就見陳眉公說道:“輕雲你這孩子才大如海,卻有悲天憫人之念。”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想辦法早點結束江南百姓的苦難,你一介布衣,這本來不是你的事……”“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就是我的事!”
這時的沈淵又笑了笑。
“讓別人從另外的路回去,”此時的陳眉公忽然拍了拍沈淵的肩頭,向他說了一句不着頭腦的話:“咱們師徒倆進城!”
“爲啥啊?”
沈淵聽了之後,滿臉費解地一攤手,卻見陳眉公又笑了笑。
“你救了我這老頭子,不過是咱們師徒間的情誼。
可是爲師卻也生在江南,我也是江南百姓!”
就見這時的陳眉公笑着把沈淵一撥,讓他轉了個身。
然後他在沈淵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蹲下。
等到沈淵老老實實地蹲下之後,陳眉公卻直接上沈淵的後背,示意他把自己背起來。
“讓你的手下不要靠近,”陳眉公向着沈淵說道:“獨闖匪巢,孤身救師……你救下了江南百姓,我還你個青史留名!”
沈淵有多聰明?
他立刻就明白了老師的意思!帶領着手下數十人,和他孤身一人衝到華亭營救老師相比,又如何能相提並論?
經過今天的事以後,沈淵那可真是名噪天下了,因爲在這世間所有的儒生心中,尊師重道都是最重要的。
等到他揹着眉公老人一起進了揚州城,他沈淵在天下間的名聲,便再也不是任何人能夠阻止的。
那就跟名垂的青史的“程門立雪”和“子貢結廬”一樣,他沈淵“孤身救師”的佳話將被萬世傳誦……這是老師送給他的禮物!一時間沈淵的眼圈兒也不由得有些發紅,他一擡頭的功夫,身邊的衆人已經會意的紛紛離去,準備繞到揚州別的城門進城了。
沈淵也只好揹着老師,一步步向着揚州東門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