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外地的商人身上拼命吸血,可是這裏邊的事絕不簡單!首先就是官員一般都是幾年一調任,而韶關這邊形成這種壟斷的情形,絕對不是近幾年的事。
這就說明官府裏不管你來我走,換過多少官員,他們這個組織都從來沒有發生過變動。
也就是說,那個牙行的葛掌櫃,其實才是幕後操盤的人。
所謂牙行其實就是現代的中介,他們何德何能,能讓每一任的官員,都聽自己的指揮?
更何況這個利益鏈條裏還缺少最重要的一環,那些從商人身上壓榨出來的錢,最終都流向哪兒去了?
不過這個問題,顯然沒讓沈淵困惑太長的時間,就想通了這裏的來龍去脈……因爲在他們的南方還有一個龐然大物……廣州!廣州那邊涉及到海貿方面巨大的利益,沈淵可以想到自己到達廣州之後,將會面臨怎樣的一場苦戰。
而他只要通過逆向思維,一想就能知道,如果現在廣州那邊掌權斂財的大頭目是沈淵自己,他會不會讓近在咫尺的韶關,自行發展出這樣一個嚴密的組織?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答案只有一個,就是韶關這邊的組織,其實是在廣州那邊的控制之下,是他們的一個分支機構。
所以韶關這邊海量銀兩的流向……只能是廣州!呵呵……沒想到決戰還沒開始,就遇上了他們的先鋒官!沈淵想到這裏之後笑了笑,然後他擡頭對瀋河說道:“你去跟那個白鳳舉先生說,明天早上我會過去拜訪他。”
“讓他千萬等我去了再出發……到時候我會跟他一起去找那位牙行葛先生。”
“明白!”
瀋河和沈清立刻站起身來答應,然後他們就在沈淵的示意下,回城去白鳳舉那邊了。
……就這樣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早上沈淵換了一身衣服,直接進城去找白鳳舉了。
等白鳳舉看見沈淵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原本沈淵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文生打扮,可是現在卻穿了一身青布直綴……現在他跟瀋河和沈清站在一起,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商人扮相!“沈清在家裏等着,我和瀋河做你的哼哈二將,”就見沈淵笑着對白鳳舉說道:“我想就近看看那位葛先生,白兄行個方便吧?”
沈淵說出來的話,白鳳舉怎麼可能拒絕?
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等到出發的時候,見到沈淵並沒有帶着他的大批手下,白鳳舉又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沈淵這幫兄弟,實在是讓他一想起來就心驚肉跳!既然那幫比山賊還兇的傢伙沒跟着,那就好辦了,最起碼不至於當場出人命吧?
白鳳舉一邊想着,一邊命人準備好了禮品,隨即他們就向着城中廣隆牙行那邊出發了。
……此刻就在廣隆牙行的後園……我相信每一個人到這裏來都會覺得難以相信,這裏竟然是牙行!只見這片園林裏翠竹紅梅嬌豔欲滴,假山怪石野趣盎然,一汪小小的清淺池塘裏,幾條名貴的金魚正在悠然暢遊。
別說是在這韶關府了,就是在廣州府富商的家裏,這都能算得上是頂級的豪宅!如今的花園的地面上,用雨花石精心排布出來的圖案已經被人用水洗得乾乾淨淨,假山邊涼爽的樹蔭下,正有幾個人圍坐在那裏。
隨着琴聲悠揚,牙板清脆,一個二八佳人般嬌嫩至極的嗓音,正在吟唱着一曲崑腔。
……“別來歲月更,兩下成孤另。
我日夜關心,奈人遠天涯近。”
“區區負此盟,愧平生,誰料頻年國勢傾。
無端又害出多嬌病,羞殺我一事無成兩鬢星……”這聲音如鶯啼婉轉,珠落玉盤,一聽就是出自名伶的喉嚨。
能唱出這般好曲的,必定是一位絕代佳人!等到她唱完了這一段之後,大家轟然叫好,圍攏在周邊的幾個人一個個衣衫華貴,滿臉驕橫,顯然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看似這是一場堂會,幾位貴人請來了名伶給他們表演,可是這些大人物卻絲毫沒有發出交談聲,而是目光中帶着敬畏……看着唱戲的那個人。
等到那個身穿戲裝,滿頭珠翠的吟唱者轉過身來,風情萬種的一亮相,大家隨即就是轟然叫好!這一刻情景真是驚悚之極,只見那個唱戲的眉如遠黛,眼如丹鳳,一點小小的朱脣嬌豔欲滴。
可是在他的下巴上,卻是颳了鬍子之後露出的一片鐵青……這傢伙居然是個男人!聽他的嗓子居然比女人還像女人,這強烈的反差若是讓外人看見了,只怕當即就會不寒而慄……“葛爺真是好嗓子!”
這時一個身材肥大的傢伙,異常輕盈的在椅子上飛快起身。
他用潔白的手巾託着一個小小的紫砂壺,殷勤地遞到了那位葛爺的面前。
“掃興不是?”
此時的葛爺用眼睛一掃,剛剛從外面走進來的一個人,嬌媚地白了那人一眼。
他伸出嘴,就着那個胖子的手啜飲了一口茶,然後捏着蘭花指,用手帕沾了沾自己的脣邊,嘟着腮幫子媚態橫生地說道:“嗓子正潤着呢,偏要在這時候過來回事兒!等我唱完了這齣兒《浣紗記》,就能把事給兒耽誤了不成?”
“就是!”
聽到這話,就見那個託茶壺的胖子也是一臉諂媚地笑道:“在這韶關府裏,什麼事兒能比葛爺您唱痛快了更要緊?”
“就你會說話!”
只見葛爺伸出蘭花指,扶着那個胖子的手臂走過去,一回頭就看見外面進來的那個管家手上託着一個托盤。
在那個托盤上,放這一支一尺多長的紅珊瑚樹!“誰送來的?”
葛爺悠閒地坐在椅子上,一邊用指甲掐着絲綢手絹翻動,一邊隨口問道。
“瓷器行的陸老大,”那個管家低眉順眼地回答道。
“扔出去,”沒想到這位葛爺一聽到這個名字,他連頭都沒擡,就信口甩出了這麼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