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眉公從沈淵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似乎聞到了紫筍的茶香,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沈淵的茶盞。
之後等他經過沈淵之後,這小子立刻把茶盞拿過來,連裏面的茶湯帶茶葉一塊倒進嘴裏,嚼了嚼嚥下去毀屍滅跡把他旁邊的小童兒補藥笑得差點滾在地上。
等陳眉公送客回來,他倒是沒提那杯茶的事,而是拍了拍沈淵的肩膀,讓他隨自己進去。
到了眉公的小院子裏,沈淵扶着他坐下之後,眉公也讓沈淵坐在了他的下首。
“這回多虧你了,不然我那個侄兒陳述,怕是百口莫辯啊”
果然陳眉公一開口,就向沈淵道謝。
“舉手之勞而已,”沈淵也笑着說道:“何況這還是老師的事。”
“所謂師者,傳道授業惹禍也”當沈淵說到這裏,陳眉公“噗”的一下笑了出來這句話原本應該是:傳道、授業、解惑,結果沈淵這麼一說,卻是讓陳眉公越想越有趣,笑了好久。
“這纔對嘛”
陳眉公笑着向沈淵說道:“我將你收入門下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你說笑。”
“年輕人就應該這樣子,不然等到我這個歲數,你說什麼都會有人說你老不正經”
聽見這話,沈淵也笑着點頭,他對這位老人也是尊敬之極。
不過適度開開玩笑還是沒關係的,一是這老人心胸曠達,平時也喜歡逗笑。
第二嘛,有的時候逗長輩開心,也是孝道是不是
在這一刻,秦玉虎正在急匆匆地走進天寧寺的院子,可是當他來到陳眉公的院門前,卻被龍小羽伸出胳膊擋住了他的去路。
“票號那邊”“出不了大事”
秦玉虎剛剛急赤白臉地說出了這句話,就被龍小羽一句話頂了回去。
秦玉虎急得一低頭,就看見這破孩子居然還白了他一眼“你看少爺的樣子”
這時的龍小羽,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院子裏。
當秦玉虎擡頭向裏看,就見裏面的一老一少正在談笑風生。
“少爺考試前會有點緊張,破案前會有點興奮,可是你看他現在呢”
龍小羽用胳膊肘杵了杵秦玉虎,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看出什麼沒有”
“少爺一點兒都看不出反常的樣子”秦玉虎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道:“難道說少爺早有準備”
“不能啊”
秦玉虎忽然一撥拉龍小羽的腦袋,氣哼哼地說道:“怎麼連你這小鬼頭都看出來了,我卻沒看出來”
“因爲你在票號那邊,人在局裏,”龍小羽笑着說道:“我在少爺這邊,居高臨下。”
“少爺說過,這世上的人論起聰明勁兒都是差不多的。
之所以人能分出高下,就是因爲該高瞻遠矚的時候,有些人卻看得太近。
反過來該沉下心從細處着手的時候,他卻是粗疏大意。”
“你的位置不好唄,我親哥”
這時的秦玉虎搖頭無奈地說道:“等你這小王八蛋長大之後,指不定有多少人連褲叉子都被你騙走嘍你就跟着少爺學吧啊”
“我要那麼些褲衩子幹啥啊”
這時的龍小羽也捂着嘴笑。
正當秦玉虎和龍小羽等着沈少爺的時候,天元票號那邊卻是另一番景象在巡撫趙宏圖、官員劉大寶,王府大管家朱驃三宗大額提款之後,票號裏的形勢已經是岌岌可危藍姑娘爲了安撫外面百姓的情緒,把銀庫裏的銀子成箱地擡出來,一摞一摞地碼在了櫃檯後面。
這成堆的銀子,立刻讓擠到近前的人心裏安定了下來。
可是沒過多久他們卻發現,這些銀子正在像滾湯潑雪一般,飛快地流淌出去。
大家心裏越來越急,外面的百姓情緒逐漸躁動,他們謾罵的聲音漸漸地匯成了一股洪流他們中有的人大聲嚷嚷,有的人則是不顧性命地向前擠。
要不是沈淵在建起這座票號時,房子的門窗和櫃檯都經過了特殊改造,裏面添加了鐵條加固,現在房門和櫃檯早就被擠塌了當魯石匠揣着自己的銀票,來到票號附近的街上時,他一擡頭就發現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如海人潮聽着周圍那些人的埋怨和哭喊,魯石匠捏着自己懷裏的銀票,心裏越來越絕望這個傢伙是揚州城裏的石匠,身高體壯,手裏還有二三十個徒弟。
前不久他把自己畢生的積蓄一共三百兩銀子,全都換成了銀票。
這傢伙性子又魯莽又急躁,屬於沾火就着的那種。
當他今天聽到周圍的人都在哄哄,說票號裏面的銀子已經提光時,立刻就是心頭暴怒,烈焰一般燃燒了起來。
正在這時他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有一片帶着火星的紙灰,糊在了他的臉上。
等他把這東西接在手裏一看,才發現那居然是天元票號的銀票那鮮豔無比、夾雜着綵線的顏色這麼熟悉大街上居然有人在焚燒銀票這時的魯石匠惱怒之餘,奮力向前擠去。
可是前面的人擠得就像鍋裏的糉子一般,哪怕是他身高體壯,也難以靠近天元票號的大門魯石匠咬牙切齒地退了回來,之後他就看見路邊一個瘦小的漢子,一邊跳着腳大罵,一邊揮舞着手裏火光熊熊的銀票,那上邊“呼呼”的直冒黑煙魯石匠絕望之極,他索性把懷裏的一大疊銀票全都拿了出來,伸到那個人手中的火頭上,把銀票給點着了“喪良心啊天打雷劈”
魯石匠揮舞着手裏點起來的銀票,使盡全力大聲地嘶喊着。
此刻他的雙眼,已經被怒火燒得一片通紅天元票號的門前,人羣已經擠得水泄不通。
雖然櫃檯上還在以最快的速度兌換銀子,可是換了銀子的人卻連擠都擠不出去就在這時他們突然看見一條彪形大漢,手裏一左一右夾着兩個箱子,從票號的後院走到了大堂裏。
只見他擡起手來,“啪啪”的兩下就把這兩個箱子摔在了地上箱子裏碼放整齊的雪亮銀錠,立刻就被摔得四下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