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淑頓時搖頭,她沒有說!她——就是太着急了——娘可不可以當沒有聽到。

    景夫人看着她:“玉淑,玉淑看着我。”

    景玉淑悄悄探出一點頭,又害怕的想縮回去。

    “玉淑!”

    景玉淑掀開了被子,露出一雙眼睛:“我……我……就是瞎猜的……”在母親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眼淚不受重壓的落了下來,她撐不住了,這個祕密壓在她心裏,她撐不住。

    她都覺得沒臉見狄路哥,沒臉見娘:“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我現在都要被搞混了,一開始狄路哥並沒有要救我,他根本是見死不救,我都要被人打死了他也沒有要救我,他是……是聽說我是景侯府的嫡女後,纔對我好的,他看我的眼神就是哥哥看妹妹的目光,但又不全是,好像就是礙於我這個身份,力所能及的救救我而已,我後倆聽到他們說,‘都欺負到親妹妹頭上了,連你娘都在她們的操控中,馬上那個冒充你嫡子身份的人就能靠你外租的身份登臨禮部,你不回去看看’娘,娘你說他們什麼意思,是不是在說我哥說二哥!什麼親妹妹,我是誰的親妹妹的!?我大哥二哥哪個是我哥?”

    景夫人震驚的看着女兒,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荒謬的可能。

    “他們根本不避着我說話,提起咱家都是輕蔑,狄路哥如果是大哥,他又不像是要回來認你和爹的樣子,甚至沒打算說這件事,他們說要回來噁心花姨娘一段時間,娘,我大哥是不是我大哥?現在是有娘能告訴我了,要不然我都真以爲二哥是大哥了……”景玉淑害怕的哭了起來,如果大哥不是大哥,怎麼辦?

    景夫人愣愣的,女兒撲倒自己身上也沒有反應,這太荒謬了,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可心裏又不又忍不住努力回想,兒子出生的時候有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何止離開過,生完長子之後她身體虛弱,幾乎是生完就暈了過去,根本沒有來得及看孩子。

    她再醒來已經深更半夜,中間這麼長時間能操作的事情太多。

    所以……景夫人眼睛赤紅,茫然地轉過頭看着女兒。

    景玉淑有些害怕:娘怎麼了?

    景夫人像被人吸乾了精氣:這件事是不是真的……腦海裏卻在想,她生產時,都有誰在場,接生的產婆和她房裏幾個忠僕……

    景夫人心裏頓時駭然!

    “娘……娘……”

    景夫人緊緊回握住女兒的手,需要支撐自己回想下去的勇氣,景夫人這些年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現在一想,才發現當初除了跟在身體身邊、一直照顧自己的嬤嬤,其他的人都不在了?

    爲什麼都不再了,那天見過她生長子的時候了都離開了人事,產婆更是她第二孩子流到時,就死了。那花姨娘身邊的人呢?

    景夫人才發現,她竟然也想不起來,跟在花姨娘身邊的老人是什麼時候走的、又是什麼理由打發掉的。

    景夫人渾身冰涼。

    景玉淑害怕的握着母親的手:她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是不是闖禍了。

    景夫人腦海裏都是當初的事,按理說生產那天所有的婆子和下人都是自己人,沒人敢做手腳,在換成在府裏多年的花姨娘呢,如果當天還有身份的更高的人默認了這件事呢!

    景玉淑趕到母親的手在顫抖:“娘……娘……”

    她以前總是覺得花姨娘爲了生存,在這個宅子裏謹小慎微,努力討好嫡出,可如果景家名義上的嫡子是她的兒子呢!她送走的那個孩子是自己的呢!她所有的所作所爲不是更解釋的通了!

    景夫人更加毛骨悚然!氣的……

    “娘,娘,我是玉淑,我是玉淑啊——”

    景夫人茫然的看着小女兒,什麼都不聽不見……淑兒爲什麼哭的這麼傷心……

    景玉淑晃的更使勁了:“娘——娘!你說話啊,娘——”

    景夫人伸出手撫上女兒哭紅的眼睛,她臉上的傷痕,溫熱的眼淚,悲痛欲絕的焦急,換回了一點她的甚至。

    “娘——”

    景夫人聽見了,如千金般壓在她身上的稱呼:“淑兒……”

    景玉淑撲入娘懷裏,緊緊抱着她的腰。

    景夫人會抱着她,只有此刻她才能喘一口氣:“你還有什麼瞞着娘嗎?”

    景玉淑搖頭,沒有,她不敢再說。

    景夫人一點點撫着她的頭髮,玉淑不是無的放矢的孩子,更不可能因爲幾句話就懷疑自己的大哥不是大哥,定然是發生了什麼,讓她不得不這樣想:“乖,你還小,很多事不懂,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有什麼話要先跟娘說,讓娘來評判好不好。”

    可:“娘……”景玉淑看着又重新溫柔的孃親,可剛剛……

    “相信娘,娘不喜歡被矇在鼓裏。”如果淑兒不是個女兒,是不是一出生就死了?

    這個想法不可遏制的在腦海中盤旋。

    景玉淑看看眼,糾結了片刻,最終在娘溫柔的撫摸下開口:“娘不是問我爲什麼走丟嗎?花姨娘告訴女兒,如果我在求子佛前多跪兩個時辰生出來的小侄子、小侄女就會更加聰明可愛,我就想着避開娘去多跪兩個時辰,到時候小孩子聰明娘也開始,結果殿裏的石桌突然動了,我向門邊跑,我使勁叫,可根本不管用,娘,我本來沒想這麼多,可這是巧合嗎……”

    景夫人緊緊抓住女兒的手:“你爲什麼現在才說,爲什麼現在才說……”她可憐的女兒,可憐的女兒。

    “狄……狄哥不讓我說,哥身邊的人也不讓我說,他們說要慢慢兒磨,娘……”

    景夫人覺得自己不配爲人母!氣的胸口起伏,她竟然敢——瞞天過海、一次又一次!連她的子女都敢謀劃,還悲天憐人的來侍疾!她就不怕形跡敗露!

    景夫人恨不得當場把花姨娘抓出來亂棍打死、把她的幾個孩子丟出去自生自滅!

    “娘,祁生哥真不是我大哥嗎?”

    景夫人嘴脣顫了顫卻無顏回答,她這些年算什麼像個傻子一樣被人矇在鼓裏,替人養兒育女,覺得別人可憐?自己的孩子扔着不管卻在沾沾自喜,還覺得有愧於她人不斷恩澤!

    哈!現在看來,自己就是一個傻子,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娘……”

    這件事她會親自去查,讓她知道誰敢……景夫人又覺得自己的狠話放的毫無意義,二十年了,查出來能有什麼用……

    景夫人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她付出心血的人或者是她辜負的人……想到那個沒照顧過一天的孩子,聽到他的‘死訊’毫無反應的着急,她便覺得顏面有愧。

    如果是真的,那個孩子對她是怎樣的怨恨,他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的地方,過着怎樣的生活。

    姓花的敢做下這樣這種事。對那個孩子定然不假辭色,而且小小他在外怎麼生存,他在沒死之前過得又是怎樣的生活,是不是生不如死,他還那麼小,連反抗的想法或許都沒有,還要一次又一次討好自己的仇人。

    景夫人想想便心如刀割,他還體弱多病,是他身體不好,還是花姨娘根本就沒有照看過他。

    “娘,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大哥很好的,狄哥人很好的……”

    好什麼是好,活着就是好嗎,活着的辛苦,玉淑又怎麼知道。

    景夫人只能抱着自己的女兒,而且玉淑說過,他一開始見到玉淑被打根本無動於衷的,什麼樣的人對別人的苦難會無動於衷,自然是從小就生活在苦難中的人才會不憐憫別人的痛苦。

    如果他真是她的孩子,憑什麼徵求他的諒解、得到她的原諒,景夫人的怨恨和憎惡轉嫁到了花姨娘身上,她就該把她挫骨揚灰。

    景玉淑察覺到了什麼:“狄路哥的話都是真的……”

    景夫人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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