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暫時解除。

    無數小孩子不睡覺,跑上街頭,夠花燈玩。

    婦人勸着笑着,一起走在街頭,感受太子大婚這場超乎預期的熱鬧。

    輔國公府內,柳雪飛批了單衣,站在閣樓上看着院牆外。

    “小姐……”

    柳雪飛靜靜的看着,蜿蜒無盡的燈光猶如一條流淌的長河,照亮了整個梁都,喧鬧的歌舞,還沒有落盡的喧囂,渲染着世界上極致的權貴和即將到來的盛世大婚。

    大婚?她以前從不期待一場盛到極致的婚禮,只要能和相愛的人相守在一起,婚禮的形式有什麼重要。

    現在想想自己多天真荒謬,還覺得自己通情達理、獨樹一幟,此刻聽着外面的聲音,看着一眼望不到頭的燈火,以及空中綻開的煙花。

    婚禮如果這個樣子,不敢嫁給誰,本身已經很美好了……

    “小姐時辰不早了,該睡了。”

    夜晚的熱鬧卻纔剛剛開始。

    火樹銀花、鐵打煙火。

    芬娘也難得沒有睡,走上了街頭,感受着這份提前預熱的熱鬧,臉上緩緩綻開一抹笑容

    身邊的女孩開心的跳着,嚷着前面的表演真好看,這是她見過的最熱鬧的一場婚禮。

    芬娘卻置若罔聞,只是默默地看着,聽着耳邊各式各樣的歡鬧聲。

    翌日,天還未亮,皇宮第一縷鼓聲敲起、象徵福壽安康的號角轟鳴萬里,喚醒了昨天還未盡興的人,喚醒了這片大地。

    天未亮的令國公府外,早已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此時東宮的迎接隊伍,已經整裝待發。

    東宮的官員微微詫異:“這麼早?”

    “是啊?”

    “我們是不是也該準別起來?怎麼沒有人通知我們?”他們擔任文文曲送福一環,在隊伍最末位,但現在出發的話,他們也該列隊了?

    一件件樂器上車,樂曲團隊形成一個方陣,東宮大門打開,車輛緩緩行駛而出,這支打頭的隊伍足足走了一刻鐘的功夫才總第一支樂器,走到了最末一個人。

    曲藝花車位列第二,舞曲翩然而起,江山花團錦簇。

    象徵五穀豐登的,黍麥稷梁的演繹是第三陣列。

    緊跟其後的是,演繹山川的、石水飛鴻的奇山異石,江河山水,分別有不同人壓陣,緩緩前行,

    這支隊伍會從東宮以緩慢的速度向項令國公府推進,估計最早臨近傍晚纔會到達令國公府門前。

    早起的人們,早已在路口等着,對太子的迎親隊伍充滿了期待。昨天已經那樣熱鬧,今天肯定也能讓人耳目一新,只是誰都沒想到會這樣早?不都是臨近傍晚纔出發?

    皇家禮樂隊緩緩向衆人展現了冰山一角,高達百丈的鼓鍾,十人演奏的樂器,新奇的異族樂器,見都沒見過的新奇物件,引發了一陣陣驚歎。

    後面的歌舞猶如彩雲追月、仙女下凡、綢緞如天上的雲彩、翻躍如水裏的錦鯉,美人如煙,震驚非常。

    “那就是黍,產與三河聖地。”

    “黍長那麼大穗?”

    “你傻嗎?沒見小麥還做那麼大支。”

    “哦,那是什麼作物,我怎麼沒有見過,像開花一樣?”

    “那是外來作物,種植與酷寒之地,是今年剛剛對邊關新實施的地政品種,還沒聽說產量如何。”

    “你看看後面唱戲的,三大明家吧。”

    “他三個聚在一起……嘖嘖嘖,這唱腔……”

    “後面,後面舞劍的更好看!”

    隊伍緩緩而出,東宮也的確沒有讓人失望,喧鬧的場景,人山人海的局面,彷彿現在不是百廢待興的梁國,而是國富民強的時代。

    東宮內,目送一支支方陣出行的人也感慨萬千。

    “太子這陣勢,皇上娶皇后娘娘也沒這樣的局面。”

    不說的人,對太子又有了一個新認識,這手筆——難怪能想殺誰就殺誰了。

    壽康公公爲太子扶着鏡子,紅珊瑚做成的鏡框象徵着紅紅火火的大喜日子:“太子覺得如何?”

    梁公旭看着穿着輕便,卻難掩尊貴的禮服,神色柔和,精神十足,可又十分不自信的看向壽康。

    壽康公公立即將能想到的好話全堆上去,他們家太子當然是最好看的新郎官。

    梁公旭不信他,轉頭看向旁邊一身醬紅色官袍的明西洛,他一會要跟着去迎親,同去的還有六位,都是未婚男性。

    明西洛看太子一眼,恭手點頭:“太子龍鳳之姿。”其實——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的骨架撐不起這身衣服的顏色,顯得他稍顯單薄,自然了,這些刻薄的實話就不必說了。

    壽康公公也覺得好,而且是真的好,將太子明麗蒼白又凌厲的俊美襯托的淋漓盡致:“七小姐的眼光當然最好,這可是七小姐爲殿下趕製十套禮服之一,每一套都讓殿下是今天最好的人。”

    明西洛微微垂下了頭。

    梁公旭心裏十分受用,他也自然知道穿在身上好看,但還是想聽別人誇一遍。

    不過,梁公旭看壽康一眼。

    壽康公公恍然大悟;“太子妃,太子妃娘娘眼光最好。”

    梁公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壽康公公覺得自家主子笑起來真好看,而自己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殿下成婚,真好。

    明西洛擺弄着手邊成套的杯子,擺弄的認真。

    大皇子從外面走進來,相比於從小便金尊玉貴的四弟,他看起來不起眼且平庸,如果不是皇家的富貴壓着,很難在人堆裏看到他。

    大皇子客氣的祝福了四弟,隨後又和善的委婉的提起是不是太鋪張了,外面都在議論了。

    壽康頓時看大皇子一眼,又急忙垂下頭,唯恐太子發怒,太子最見不得別人提意見,尤其還是他堅定的事情!大皇子偏偏這時候提,居心何在!

    梁公旭笑了,神色鄭重:“大哥,她這一生只成這一次親,以後都沒有機會了,當然要給她最好的、最盛大的、不可超越的儀式,這樣她以後想起她的婚禮,都會想起今天,看到別人成婚,也會想到她出嫁的盛況,對她來說不是應該的補償嗎?”

    壽康公公鬆口氣,從沒覺得自家太子這樣爭氣過。

    “大哥不要人云亦云,應該學會幫自家人說話,不要被下面的人牽着鼻子走,難怪父皇不喜歡你了,你太爲他人考慮,他們還在背後說你好操控。”

    大皇子氣的——

    梁公旭目光清澈,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心情好,免費送大哥幾句至理名言,不用太感動。

    壽康公公與有榮焉,他的小祖宗不殺人懟人的時候也是一把好手。

    明西洛早已放下手裏的茶杯,本覺得她成婚也沒有什麼的心,被太子話震顫了一瞬,如今再想外面來來往往的人、覆壓千里的宮燈、萬人的奏樂隊、舉城歡慶的局面,心裏隱隱煩躁。

    盛大的,唯一的,獨屬於她的,以後都難以忘懷的,每一個詞他都如鯁在喉!

    更讓他無能爲力的,還是太子說的對,這一生她只有這一場盛大的、名正言順的、可告知天下的婚禮……

    而且不管以後她身邊會有誰,此刻被人記住的只能是太子和令國公府七小姐。

    “明大人!明——太子殿下,大皇子。”急忙向兩位主子請安,又急忙喊明大人出來,外面有事要請示。

    明西洛不動神色的恭手,告辭出去,壓抑的心裏猜因爲外面開闊的環境好了一些,但又因爲紅色的刺目的顏色,心底驟然更加壓抑。

    什麼無所謂!什麼過程不重要!什麼只看以後!其實這一刻一樣讓人頭暈目眩!心底壓抑。

    “明大人,您快快去前面看看,宮門已經出了十幾個隊伍,下面是百位童男童女,管事的忘了是童男在前還是童女在前了?”急死人了,耽誤了吉時,太子怪罪下來可怎麼辦。

    明西洛絲毫不急。

    來人卻因爲明大人這份鎮定,也鎮定下來,不愧是能做到太子近臣的人,果然壓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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