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心慈覺得他更有意思了,棋都不想陪他玩,現在就想試試他撐不住時是不是也這樣繃着。

    畢竟,都決定了,還這樣撐着,有什麼必要嗎?真是有意思的孩子,林無競。

    項心慈的手指放在白色的棋子上,好在夜色還長,慢慢拆也別有一番情趣:“你確定,本宮先?”

    “娘娘請。”

    項心慈笑笑,不甚在意的落下一子。

    林無競執黑子跟上,並沒有分神,他對自己的棋藝有信心。

    而他若想給太子妃留下更深的印象,現在就不是分心的時候。

    項心慈微微挑眉,棋藝不錯,有他祖父八成功力,但她依舊落子隨意,看着棋局中他對自己步步緊逼。

    林無競並沒有放鬆警惕,他沒有見過太子妃下棋,但一個人能將盛世華裳,開辦到如今的規模,絕對不是普通閨中女子,再小心也不爲過。

    林無競的黑色堵住太子妃手裏的白子。

    項心慈看了棋盤一眼,又看了林無競一眼,看不出來剛纔小瞧他了,這棋藝恐怕就是林太傅也要讚一聲自己孫兒可塑之才吧,可惜,年輕人才下了幾年棋。

    項心慈一瞬間改了棋風,落子凌厲、乾脆。

    林無競微微蹙眉,隨着時間的推移,落子越來越慢,神色越來越嚴肅。

    項心慈神色依舊,這樣的棋局她勝在接觸的多。

    項心慈又信手落下一子。

    林無競的神色越來越深沉,落子更爲謹慎小心。

    項心慈以爲他這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會堅持到最後,誰知中途他突然放鬆下來又回到最初的神色。

    項心慈以爲他想到了解除困局的方法,饒有興致的等着他在哪一步時給自己個出其不意。

    林無競卻很冷靜,很快察覺出剛纔的贏面是太子妃隨意爲之,現在纔是她下棋的真正水平。

    林無競頓時有種無力感,他自然知道這一局如果贏了,他在太子妃心目中不見得便能越過誰,但絕對會讓太子妃下棋時想起他。

    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面前的人,甚至自始始終他都觸不到眼前人的真實。

    既然已經是必死的局面,他只要盡力而爲就好,已經不再強求勝負,即便輸也不允許自己輸的太過狼狽。

    項心慈等了三局,沒有看到林無競反敗爲勝的趨勢,便不再落子了。

    林無競心中苦笑,到底沒讓她下到最後,便後退一步:“屬下獻醜了。”

    “已經很好了。”

    林無競聽出她是真心話,以前他也認爲自己棋藝很好,現在恐怕要重新評估了。

    林無競將棋盤拉向自己,安靜的收着棋。

    項心慈重新看向月色。

    秦姑姑見狀,微微鬆口氣,看來小姐沒有那個意思。

    林無競將棋盒蓋上,他是有一些別的……但現在看來,他連一局棋都沒有贏,頓時有種自己即便站過去,也會被人無視的感覺。

    畢竟此刻的他看起來沒有任何價值。

    林無競將棋子放好,起身,打算站回他該站的位置,路過太子妃的身側時。

    項心慈突然伸出手,牽住了他的手,視線依舊望着星光璀璨的夜幕,沒有移開。

    林無競僵在原地,心瞬間露跳了一拍,手中柔然的觸感,讓他一瞬間不敢用力,不敢移動。

    項心慈一點點握住他的手,指腹從他虎口滑過,摸到一層薄薄的繭,與項逐元相得益彰,與明西洛略有不同。

    明西洛並不在手上做文章,他手上因爲習武、練字留下的繭,大多粗糙不講究,還有常年在外,勞作乾裂留下的痕跡。

    項逐元和林無競不同,他們出身好,身上每一寸皮膚都有人小心呵護,即便是長期練劍拉弓,也有上好的藥膏爲他們打理歪在儀表。

    即便這樣林無競手上這層繭依舊存在,可見也不是酒囊飯袋之輩,剛剛的棋局更是有他祖父的風範,這樣的兒郎不是長子,可以說幸事,也可以說不幸。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不希望揹負家族責任,那林無競呢?

    項心慈躺在躺椅上,轉頭看向林無競。

    林無競垂頭看着她,月光下,她美的波瀾壯闊,如山嶽河流……

    項心慈牽着他的手,將他微微下拉。

    林無競目光怔怔,無意識的彎下腰。

    秦姑姑早已轉過頭,不看了。

    項心慈伸出手臂,袖籠滑下,露出雪白的皓腕,環住他的脖頸,拉着他向下,吻上他的脣……

    林無競縱然做了無數準備,此刻腦海中依舊一片空白,只留脣齒間細膩香甜的觸感,蒸的他口乾舌燥,面紅耳赤。

    項心慈迎刃有餘的吻着他,在他怔愣的縫隙,已經攻城略地。

    林無競閉上眼,突然回擊。

    項心慈的手,放在了他腰上,剛剛便看到了他腰身勁瘦挺拔,當真不錯……

    不遠處突然轉來一排燭光。

    秦姑姑立即放下手裏的帕子,上前;“娘娘,殿下回來了。”

    項心慈的手在他腰上滑過,慢慢的推開了他。

    林無競還有些茫然,腦海中轟鳴一片。

    秦姑姑狀似無意的提醒:“殿下估計剛看了皇上回來,是不是給殿下備些膳食。”

    林無競才瞬間回神,極力剋制着崩潰的情緒,面色儘量沒有任何異常的站回原來的位置,告誡自己冷靜。

    燈光越來越近。

    長安已在半路應了上去。

    項心慈擡起手。

    秦姑姑急忙撫主子起身,搭在娘娘腰間的薄毯隨意放在一旁。

    “父皇的身體怎麼樣?”

    梁公旭上前握住她的手,明明太醫說了沒事,他去了也無非是坐在那裏看着宮人們在前伺候,可每次回來都覺得很累:“無礙,帝安呢。”梁公旭將她攬進懷裏,一直不安的情緒纔有所緩解。

    “已經睡了。”

    梁公旭抱着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做,也不想動。

    林無競視線平視着前方,似乎看見了也似乎沒有,或者說,他現在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做什麼。

    “喫點東西?”

    梁公旭搖搖頭。

    “拿洗漱休息?”

    “能就這樣休息嗎?”

    “好。”

    ……

    林無競一回來就將自己扔在了牀上,手指碰了一下嘴角,又慢慢移開,無神的看着牀帳。

    前一刻還與他吻的難分難捨,甚至讓人有種她喜歡他的錯覺,下一秒她就能推開他,走入她該走入的位置,安撫她該安撫的人。

    玩物?

    真正置身其中,才能體會這兩個人的分量,所有的心猿意馬都是別人施捨的。

    林無競苦笑,可難道不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沒有主動權嗎?如果他棋局贏了,如果他是明西洛,如果——

    林夫人得到消息就過來,但是推推兒子房間的門,還是晚了一步,他上了鎖:“無競,無競——”

    “娘,我沒事。”

    林夫人嘆口氣,每天都是這一句:“穆夫人約了我出去遊湖,我就先出去了,有需要叫管家。”

    “謝謝娘,知道了。”

    林夫人又在門口站了會,知道也問不出什麼,東宮每天不知道哪來那麼多事情做,嘆口氣,方轉身走了。

    ……

    “刺客——抓刺客——”

    安靜的寶珠山莊瞬間忙碌起來,各地守衛被調動,御林軍全軍當值包圍東宮殿。

    各地領軍快速集結,除了宮位皇親國戚的住處,便是搜索山莊上下,不能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明西洛認真的包紮着手腕上的傷。

    梁公旭看着他。

    明西洛神色沒有任何異常,這些人是來殺他的,但他不說,誰知道不是來殺太子的。

    梁公旭猛然一拍桌案:“膽大包天……咳咳……咳……”

    “殿下保重身體。”

    梁公旭臉色陰沉沉的。

    各大殿內,早已人心惶惶,剛剛行刺失敗的人見動靜鬧大,沒有回與梁管家約定的地方,半路自殺了。

    不一會御林軍就將屍體脫到了太子面前。

    梁公旭冷笑,目光陰沉的瘮人:“死了?”

    “回殿下……死了。”

    “查查他有沒有家人,誅他九族,還有,給本宮將這個人剁碎了,骨頭擺放好,肉攪拌均勻,放在廣場上展示三天。”

    明西洛聞言,不甚走心的開口:“殿下,是不是太……”

    “殿下三思而後行啊。”

    “本宮還需要你們教我們做事。”

    “臣……不敢。”

    “臣……不敢。”

    ------題外話------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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