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爺第一次在眼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不是項家七小姐,也不是梁公旭不懂事的小媳婦兒。而是東宮太子妃。

    如果以前看,他只是草草揭過不曾入眼,那麼此時此刻她有資格站在人羣中,與他對望。

    巫將軍率領身後的人看着不遠處重甲在身的上萬騎兵,這些人是怎麼通過重重封鎖抵達梁都的。

    項心慈安靜威儀得看着這片萬萬人中安靜無聲的國土,大梁江山自始至終都屬於她,聽話臣服的子民也屬於她。

    這一站是九王爺的地方,九王能在這裏做的事情太多。即便他無意於皇位,他也可以在這裏脅迫明西路點什麼。

    無論哪一種她都不希望發生。

    兩人隔空相望,風雨在無聲中匯聚。

    沉默的人們、壓抑的氣氛、風聲似乎都在這樣的環境裏淪陷。

    九王爺一揮手,讓自己的人停在了百米之外。

    項心慈的微笑瞬間也帶了伯侄之間的親切,同樣擡手。

    項逐元的人向後退一百米。

    莫雲翳對騎兵沒有再前進一步。

    鷹擊沉默地守在外圍。

    此刻硝煙散去,氣息重新流動起來,空氣中彷彿又聽到了蟬鳴蟲叫的聲音。

    明西洛明明身處其中卻有種置身事外的錯覺,他看着不遠處笑容寬和,九鳳垂落卻不掩其姿容的少女,往日種種彷彿都虛幻起來。

    “大人,聶大人找您。”

    明西洛轉頭想例行和太子妃說一聲,就看到項世子站在太子妃旁邊兩人正說着什麼。

    項家是她的孃家,他真正意識到,如果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她信任的只會是項家。

    她和項家纔是真正的利益共通。

    如果,也只有,他們有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會坐在那個位置上……她纔會將這份信任放在他身上。

    九王爺看項明西路。

    梁公公也看了過去,不過很快收回目光,原來東宮除了明大人還有後手,大人知道嗎?

    莫雲翳彷彿不經意間看向離開的明西洛。

    容度穿過人羣與他對視。

    莫雲翳沒讓他動。

    容度瞭然,莫雲翳的這批騎兵或者說是太子妃的這批騎兵並沒有走陸路,是他從海上運過來的。

    項章站在太子妃身邊,玄色官袍、文官之首。

    項章代表的是一羣士大夫階層對東宮的態度。

    此刻他早已下車,對多出來的騎兵心有感嘆。

    項五爺也走了過來。

    項章忍不住對着五弟吐槽:“就是配置太豪華了,在刀劍上鑲什麼寶石。”

    項承也覺得浪費,但女兒不可能聽他的了,看着今天的幾方人馬,他才真實的感覺到女兒已經不是家中沒事給曹氏找點兒不痛快的女兒家。

    “不過,當真氣派。”

    項承也覺得氣派。

    文臣陸續走出車架,補給的人員開始忙碌起來,皇上的靈柩需要重新布冰,如此大規模隊伍的水源和糧食都需要補給,新加入的護送人員也要進行整編。

    文臣武將不管瑣事,最感興趣的還是那批騎兵。

    “東宮竟然還有這麼一批人。”

    “他們是怎麼抵達梁都的?”

    “這得花不少銀子吧。”

    “看他們胯下的馬,全是東良戰馬。”

    “手裏是刀還是槍?有沒有懂這些的武將。”

    武將全不想說話。

    衆文臣纔想起來,這裏的武將大多是九王爺的人。

    愛說不說。

    隊伍很快進行完簡單的補給,重新啓程。

    新整編的三軍穩穩跟在身後。

    很單薄的隊伍彷彿瞬間充盈起來。

    跟隨在隊伍裏的人也沒了一開始那麼壓抑,相比於一路看不到希望的沉默和煎熬,此刻還有了交談聲和孩子們止不住的哭聲。

    ……

    延古帶着鷹擊走在最後,沉重的臉色心事重重,他和盧虎誰都沒有說話。

    大人知不知道這件事。

    太子妃手裏還有什麼?

    這件事是不是瞞着大人進行。

    但話又說回來,一個主將手裏有多少將領爲什麼要通知到每位將軍。

    但大人與太子的關係不一般。

    氣氛一時間更沉默了。

    明大人不像是一切瞭然於胸的樣子,太子妃瞞着明大人。

    延古看眼跟在大人身側的萬象。

    像萬象這種多話的人這次什麼都沒問。

    常州不明所以的跟在所有人身後。

    他剛剛被調上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隸屬東宮,現在東宮佔有優勢,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爲什麼氣氛如此沉重。

    “大人被叫過去有半個時辰了吧?”

    “差不多了。”

    “常州你去看看,大人他們散了沒有。”

    “是。”

    ……

    容度脫離了隊伍,跟在莫雲翳身旁:“按照正規流程,大澤留下五百人護送皇上回梁都,咱們的人在到達梁都後駐紮在濟山下的縣郡,等你的人陸續回來之後,估計太子妃會讓你填補濟山的空缺。”

    “明西洛升的很快。”

    容度看他一眼:“嗯,算是憑自己本事升上去的,畢竟太子不好伺候,它能在太子手下活到現在,還能讓太子對他言聽計從,的確有本事。”

    “他和太子妃關係很好?”

    “……”容度沒有說話。

    “太子妃留下他問話。”莫雲翳說完看向容度。

    ……

    項心慈已經換上了常服,素色淺銜牡丹長裙,白色珍珠耳飾,頭上的珠釵全是選的白色,以無色珠寶裝點的容色,更加讓人移不開眼。

    只是如今一身素服更顯婉約清麗的女子,將他留了下來,音色一改剛纔的嚴肅威儀,帶了些親近的暖意。“怎麼了,不高興?還是我說的話太無聊,讓你興致不高。”

    明西洛看她一眼,恍惚間先看到了它頭上的白珠,即便是在服孝期,她的顏色也依舊與衆不同:“……”明西洛有很多話想問,最後到了嘴邊卻沒說。

    “怎麼了?又沒有外人,真不高興了?”

    “微臣不敢。”

    “我準你敢。”

    “……”明西洛一時更不知道說什麼,他手裏有鷹擊太子妃是知道的,太子妃手裏有什麼爲什麼要告訴他。

    何況兩年前大梁正逢變故,項逐元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實力,後來跟隨九王爺兩年,理應更有建樹。

    項七小姐手裏有盛世華盛,除此之外她嫁妝就將近千萬兩銀子,別說給一個騎兵隊配上珠寶首飾,就是給一方勢力配四十萬大軍也綽綽有餘。

    以項逐元與她利益,她怎麼可能不另有準備。

    莫雲翳……莫雲翳這個人,反而是他用着最放心的,並不是說兩人之間有什麼關係。而是莫雲翳這個人只效忠帝王。

    項心慈見她不說話,上前一步,溫溫柔柔的哄着:“你看着我。”

    明西洛移開目光。

    項心慈並不介意,這是難免的,如果說以前明西洛對她一再包容,除了執念子嗣的原因,還有一絲喜歡她的成分在裏面的話,那麼現在九王爺的出現必然對他有所幫助。

    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完全信賴他:“你說怎麼才能高興?”

    “太子妃何至如此。”沒有他,她依舊很好。

    項心慈心情好,並不生氣,神色溫柔的將手搭在他胳膊上輕輕地晃着:“好了,是我不好,你想怎麼樣說吧。”這是一箭雙鵰的好辦法,如果她不拿出點兒什麼,此時九王爺發難,就算跟明西洛講一些條件,東宮也承受不起。

    現在好了,即便因爲尊嚴,明西洛也不會認九王豔,他是那種寧願靠自己的能力重新站得更穩的人。

    短時間內,等於多了一層保障,東宮也就有機會讓羽翼更加豐滿:“子恆……”

    明西洛被她晃的眼暈,也是真的覺得:“你完全可以跟我說,我——抱歉,微臣逾越了,娘娘這件事做得非常正確。”

    “真心話?”

    “是。”這件事她處理的很好。

    “可我怎麼覺得缺了你就不完美了呢。”

    再說就假了!

    項心慈笑着將腦袋靠在他胳膊上:“我也沒有告訴我哥,你看我哥剛纔走的時候,臉都黑成什麼樣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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