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心腳下。”秦姑姑扶住小姐的手臂,慈祥的看眼不遠處的兩人:“小姐今天很開心。”

    “他有心了。”

    “是啊,林統領心細,小姐現在喜歡林統領都超過奴婢了。”

    “娘,你快點啊,這些糖好香。”

    林無競也看過去,聲音低沉溫柔:“慢點。”

    項心慈示意他無礙,身邊還跟着琴姑姑。

    賣糖的老婆婆包好了一大包糖瓜,遞到小姑娘手裏,看着這粉雕玉琢的一對父子,臉上先笑開了花:“小妹妹,你爹爹真疼你,給你買了好些糖,你可要乖乖聽話嘍。”

    甜甜的聲音響起:“他不是我爹爹,他是我叔叔,我爹爹最好看了,只是爹爹去了很遠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來。”

    老婆婆歉意的一笑:“是老嫗認錯人了,叔叔也疼你。”

    項心慈走過來,衣衫浮動,藍鳶的花紋在陽光下閃耀着流光溢彩的光澤:“喫還堵不上你的嘴。”說完向旁邊的攤位走去。

    林無競無所謂,帝安公主尊貴嬌憨,更有濟山封地爲盾,更得先帝寵愛,怎是他能高攀的,夫人恩准公主稱他一聲叔叔已讓他受寵若驚:“外面的糖可好喫?”公主什麼喫食千斟萬選,若是不喜不必勉強。

    “好喫。”

    項心慈站在繡攤前,看一方手帕:“她知道什麼好不好喫,能入口便是好喫。”

    “纔不是。”

    林無競已抱起帝安公主站在她身後,男子身形挺拔,女子灼灼耀目:“在看什麼?”

    “皇……大人,如今梁都成越發繁華,都是大人治理有方。”長安真心覺得如今的梁國江山國泰民安,充滿了無數的可能和力量。

    明西洛站在穿流如織的人羣中,一襲玄色繡雲紋長袍,一件單薄的大氅,簡單卻引人頻頻側目。

    明西洛早已習慣這種目光,如今在站在初雪的街頭,恍惚有種不真實之感,他很久沒有出過宮,往日每天都走到街道,如今竟然透着一絲陌生感。

    明西洛擡步。

    長安鬆口氣,散散心好,這一個月皇上沒有把情緒發泄在任何人身上,但整個皇宮裏也死氣沉沉的,比先皇在時還令人壓抑,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激不起一點漣漪:“皇上,前面是曲藝坊。”盛世華裳就不提了。

    明西洛徑自走過去,燙金的幾個字好似沒有看見,曲藝坊自然也錯過了,徑直向前走去,沒什麼可看的。

    曲藝坊二樓內,剛剛教導完弟子忙裏偷閒的星垂怔了一下:“小丫,你看到什麼人沒有?”

    小丫疑惑,向外看一眼:“沒呀,師父怎麼了?”

    “沒事。”或許是她眼花了,畢竟那個人怎麼可能會出現,即便出現,也不可能是一個人。

    小丫看着師父若有所思的神色,又向外看了一眼,還是沒看出什麼不一樣,師父看到什麼了嗎?

    長安安靜的跟上。

    明西洛看着望城橋上的紅色絲綢,停住腳步:“這是……”

    “回大人,馬上要過節了,這是百姓用來祈福來年安康富貴的福帶。”

    明西洛自然知道:“我記得以前沒有。”

    “回大人,以前當然沒有,不過,自從……皇上登基後自然就走了。”皇上無數次走過的地方,如今自然福氣縈繞,天神眷顧,是祈福的好地方。

    明西洛怔然,他都不知道是福還是加鎖的地方,倒是有人先入爲主了。

    明西洛鬆開手裏的紅色綢帶,負手走過望城橋,剛走入西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擡眸間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明西洛下意識停下腳步。

    一襲藍鳶磨紗長裙,白色無垢的極地狐裘,帷帽如絲,若隱若現的照顧全貌,更如霧裏看花,精緻的富貴榮華。

    長安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

    林無競的手拿起一塊錦帕,手指搓了一下:“喜歡?”不像七小姐的喜好?

    帝安腮幫子咕咕的,認真對抗嘴裏的糖。

    項心慈示意他看上面的繡工:“枝蔓的繡法用的很好,藏針隱祕,仿若不斷,很有自己的風格。”

    林無競湊近了些,他抱着孩子,兩人的頭幾乎湊在一起,一個請教,一個耐心的講解,彷彿江南哪家大綢緞商帶着妻女出來遊玩,發現了旅途中的驚醒。

    不知林無競說了什麼,項心慈突然笑了:“你以前也號稱胭脂香裏滾過,女人家的東西你現在反而不動了。”

    林無競有些窘,他當初……而且誰看這些,夫人就是嘲弄他:“夫人喜歡,買了便是。”

    “對啊小娘子買了吧,你夫君都發話了。”

    “的確有幾分韻味,秦姑姑你看呢。”

    三個如此出色的人站在一起,像一幅畫一樣奪人眼球,想不讓人注意也難。

    明西洛就站在望城橋下一動不動。

    長安急的心慌不已,他爲什麼偏偏今天建議皇上出來,他這張賤嘴!

    林無競付了銅錢。

    項心慈將手帕交給秦姑姑,幾個人向前走着。

    明西洛一直沒有動,人來人往的行人走過他身旁,他像與這裏的望城橋融爲一體,長此守望,猶如磐石。

    他以爲他不會介懷,畢竟他們之間有不可跨越的問題,不是誰的錯,只是追求不同,當初他以爲只要站的足夠高,她就能滿足於他一人,事實證明他想錯了,他們並不合適,他放手的並不遺憾,他不能容忍的事也不會改變,曾經不行,現在日日看着更不行。

    可如今……看到她與別人站在一起,不是她道德有虧時,也不是她冷漠着拒人千里之外時,他們像一對普通的夫妻,走在街上、穿過人羣,會低頭淺笑、會結伴而行,會溫柔相待,明西洛心不可遏制的鈍痛。

    就像曾經,他還不是東宮屬臣,只是小小的七品參將,她是高高在上的令國府嫡出七小姐,她走在前,他走在後,沒有紛爭嘈雜,沒有國仇家恨,他會跟在她身側,一起走在街頭,去喫一碗餛飩。

    他也無數次走在她的身側,她明明不喜歡喫,卻還是坐在與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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