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文!怎麼跟你娘說話!”

    莫雲翳垂下頭,他只是實話實說。

    莫夫人深吸一口氣,溫和道:“算了,他也不是有意的,何況,有誰能有這樣的運氣最後就如意了呢,再說就這麼一個例子,他不拿不出來說還能說什麼,畢竟大多數都淒涼收尾、萬劫不復。”

    “就是你娘太依着你才把你慣成這個樣子!你明明做事公正、毫無私心,爲此你付出了多少,又何必讓人在私德上非議你,我記得你小時候我問你長大了要做什麼?你說‘國泰民安、不問前程’,如今你就走在這條路上,難道現在你要看着因爲個人的一些小事,影響了你的堅持,折文,犯不上。”

    莫夫人嘆口氣,無聲的擦擦眼淚,似乎有千萬種心疼,卻不說。

    莫雲翳不是不明白父母的意思,讓父母爲難更不是他本願,只是……“容兒子再考慮兩天。”

    莫國公就要訓斥。

    莫夫人急忙攔住他,先一步開口:“好,娘相信你,兩天就兩天。”

    ……

    戶部屬衙內。

    善行將最近幾天打聽到的莫雲翳的動向報給了大人,包括與柳家議親的事。

    項逐元不算意外。

    “自從先皇去後,莫世子隔一段時間便會向忠國府遞上拜帖,但七小姐一直沒有見,那天在酒樓也是剛好遇到,至於世子與七小姐說了什麼,屬下打探不出來。”

    秦娘不會跟他的人說,項逐元放下手裏的案宗,玄色的官袍將他襯的越發眉目如山,他起身,走到窗邊,目光沉靜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窗沿上的冰凌往下滴着水,緩慢幽靜。

    莫雲翳……

    善行靜靜的等着世子的命令。

    項逐元卻不急,莫雲翳這個人最是講究律法道德,爲人方正刻板,心意即便在他心裏佔了分量,也不會爲此枉顧禮法:“林無競最近在做什麼?”

    “回大人,在項小宅。”令國公府後街屬於七小姐的那套宅院是這個名字。

    項逐元的小指壓在無名指上,望着窗外看了很久,開口:“下次莫雲翳再去忠國府,讓林無競出面……勸勸他。”

    善行疑惑:“往……哪一方面勸?”

    “自然是讓小七如意的方面勸,還有,忠國府上不是還有個宋子寧,聽說變戲法的手藝不俗,無事了,讓他們二人遇一下。”

    “是。”

    項逐元將視線拉近,看到窗臺上被冰凌滴下的水砸出的淺坑,沒有任何感的移開視線,十年二十年的成果,不提也罷。

    ……

    “回來了。”項心慈坐在窗前的書桌上伏案描砂,聽到動靜也沒有擡頭,橘黃色的晚霞落在她發間,鍍了層淡淡的橘色。

    項逐元看她一眼,便站在書房門口,任鄭管家解佩寬衣,聲音壓低:“她畫多久了?”

    鄭管家看七小姐一眼,笑着應和:“一個時辰了。”世子最近越來越精神了,人也好伺候,能一直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項逐元繫上口晚上的腕帶,走過去,站在她身後,與她映着同一片橘光,看着同一副還未上完色的畫。

    項心慈認真的勾勒着木娃娃身上的線條,素白的手指握着墨色的纖筆,認真專注。

    項逐元仔細的看着,凝神深觀,不曾打擾。

    善行進來看到窗前的兩人,又退了出去:“告訴老爺,世子不過去用膳了。”

    傳話的小廝有些爲難:“善行哥,世子已經很久沒去後院用晚飯了,老夫人都問起了……”他們也爲難。

    善行神色間似乎更爲爲難:“世子最近事務繁忙,等世子茫然我再問問世子可否去看望下老夫人。”

    “也只能如此。”

    項心慈畫了很久,久到餘輝散盡燭燈燃半,她才勾完最後一筆,深吸口氣。

    項逐元溫暖的大手立即放在她肩上,輕輕轉動,替她緩解久坐的僵直。

    項心慈轉頭燦然一笑,笑容猶如盛夏的石榴花開熾熱灼眼:“給安安做的,可愛嗎?”

    項逐元又搭了一隻手在她另一邊肩上,漸漸加重些力道:“好看。”

    她也覺得好看:“哥,手指也疼……”

    “好……”

    ……

    寒冬的深夜萬籟俱靜,即便是令國公府這樣的百年院落,除了池冰下不動的魚,和零星綠植依舊在傲骨堅持,也只能靠假山、雕花增色。

    廊下的燭火依舊熄了,房內地龍正熱,

    牀帳內,

    項逐元察覺她睡熟了,才睜開眼,慢慢的轉過頭,藉着暗色看了她一會,方拿開她的手,起身下牀,用料考究的單衣裹着他肌肉隆起的胸膛,已經見了汗漬。

    鄭管家聽到動靜,急忙抱着錦被進來,在一旁的榻上鋪好臨晨他會取走,不讓小姐看出異樣。

    項逐元解開深藍的腰帶,片刻又繫上:“七小姐今天出去了……”

    鄭管家聞言下意識想看世子一眼,最終沒敢擡頭,世子怎麼知道的?:“是。”

    項逐元已經坐在榻上,喝了口茶:“出去了多久?”她眉宇間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媚態,雖然淺淡,但他沒有看錯……

    這:“……”

    “問你話呢。”項逐元看他一眼,語氣不急不慢卻帶着威壓。

    “未……未時回來。”

    項逐元目光散了一下,又重新凝聚:“下去吧。”

    鄭管家聽不出世子話裏的情緒,應該是沒什麼,早晚的事:“是。”

    項逐元一個人躺在榻上,滅了最後一盞燭燈的房間內沒有一絲光亮,他看着繪着孟母三遷的房頂,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再貪,已經很好,手掌卻還是一點點握緊,突然手放在枕下,摸出一根細針,瞬間扎入自己掌心,隱忍剋制着心底的情緒。

    ……

    “怎麼醒這麼早?不多睡會。”項逐元一身整齊的官袍從屏後出來,玉錦寬帶,四品牡丹,君子如玉。

    項心慈呆呆的看着他,最後一絲睡意被驅散,不自覺的又想起了那句話,日月悠長、山河無恙。

    項逐元拿過一旁的棉拖,蹲在她腳邊將鞋套入她白皙的腳上:“說過多少次了,容易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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