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王恢頭也不回的抱着孩子離開了,褐色的衣袍格外顯眼。
“你瘋了吧,王恢,你會後悔的。”御長宵看着王恢的遠走的方向道。
戴面具的十六歲少年看着這個已經去世的母親緊緊抱住的六歲瘦小孩子,眼中竟然徒生出無盡的憐憫之心,看着他緊閉這的雙眼,還有滿身的傷痕,稍稍一觸碰他,便躲閃的厲害。
王府:
只見那孩子已經被人抱回了王府,只不過這一路的顛簸,嗆咳着他悠悠轉醒,王恢見那孩子沒什麼大礙,突然,他眉頭緊縮,王府上上下下趕來迎接的人幾乎列成了小隊,這是少帥第一次帶人回來。
雖然少帥戰功赫赫,但卻性情冷淡,不善交友與言詞,從以前便一貫如此,王府上下唯一能與少帥說上幾句話的也就只有王嬤嬤,略微聽說嬤嬤以前同少帥有過交集。
這一路趕回來,軍隊並沒有停歇過,日夜顛簸,踏進王府正廳,王恢也是一路抱着這孩子的,不知爲何,那孩子一路都緊緊抓着他的手,不肯放開。
“少爺,老奴已經派人前去請覓清小姐過來了,應該還有一刻鐘便到了,還有府裏的一切都打點妥當了,可是少爺你確定要這樣做嗎。”王嬤嬤駐這柺杖,一聲輕嘆,淡淡散於迤邐夜風之中。
王恢雙手抱膝微笑看王嬤嬤,目光裏掠過隱隱激賞
“真拿你沒辦法啊,這個小少爺的房間就在少爺你房間的左側。”王嬤嬤斜眼看他,眼中盡是一番慈愛之情。
“嬤嬤,謝謝你了。”
還未等王嬤嬤反應過來,王恢便一個箭步迅速抱着那孩子往房間去了。
不知是不是屋裏暖和些,少了些顛簸,那孩子稍稍醒了一會兒,王恢幫他擦拭這瘦骨嶙峋的身子,用面巾擦拭這血痕,扶他半躺這小身板,王恢問他叫什麼名字時。
“你可以叫我破奴,趙破奴。”小破奴勉強的笑着,但異瞳的眼神像是清風一抹,目光流轉間,清澈見底,而剎那間深雪消融。
“趙破奴”王恢將這個名字喃喃唸了一遍,沒來由的覺得熟悉,似乎在哪聽過,一時卻又想不起,只得點點頭。
叩叩叩,外邊傳來一陣陣急氣喘喘的聲音,“少爺,有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下去吧。”王恢隨意吩咐了一下,接着叫破奴好好休息一下,便離開了。
王恢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房間,背後,小破奴微笑負手而立,深深凝注着他的背影。
王恢一身黑色的便衣逸在風中,碎銀般的月光照耀着大地。
他身後,原本是一塊假山的泉源之處,不知何時,悄悄浮出一道修長的黑影,那黑影立於王恢身後三尺遠處,插着腰,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你來了”
王恢輕輕回首,只是一個眼神,對方沒有任何多說什麼,反而從懷中取出幾個棕紅色的松子,咔嚓的吃了起來。
“不用催我,我馬上過去。”楊覓清似是知道對方打算說什麼,擺了擺手,想了想又偏頭對站在自己對面王恢道,“話說,有沒有報酬阿,好喫的也行啊,王嬤嬤做的糕點我心心念念好久了,還有由我出面,至少也要個幾百兩銀子吧”
“喔,診斷後給你喫夜宵,三瓶青梅醉。”王恢溫柔的笑道,真拿着傢伙沒辦法。
“還有,還有啊,你不許公報私仇,否則我可不幫你啊,再叫王嬤嬤加個〃〃御糕齋的杏仁酥。”楊覓清追着王恢叮囑一句,只是王恢只是淡然一笑,沒有作爲回答,也不知道有沒有答應。
楊覓清這心裏心思百轉千回,卻一點也不敢露,跟着王恢多年朋友,他十分清楚王恢的性子,即使在他迥徹的目光前,別人多動了一根眉毛,都有可能被他猜出心思。
楞是這般小心,王恢卻已像是發現了什麼,半轉身淺笑看了楊覓清一眼,看得對方更深的彎下腰,退入黑暗中去。
王恢回身,眯眼遙望黑暗盡處,那個調皮搗蛋,敢愛敢恨,敢接受也敢面對的女子的窈窕的身影已經完全淹沒在夜色裏。
她擅長用符、束髮、攜着一身利落,往那房間去了。
那孩子是被楊覓清救活了過來,還恢復的不錯,不過就是雙眼受不了強光,白天需要佩戴她“楊覓清特製牌白綾”來阻擋強光的侵蝕,夜晚則可以正常用眼,此前,楊覓清還被王恢百般託付,要他成爲這孩子的師父。020 .020xs.
別問爲什麼,問就說這怪師父不務正業。
這些年,她帶領小破奴,教授他習九滬的符咒之術,而王恢則教授他習虜刀之術,不過嘛,這楊覓清,好的教的不多,倒是帶領這這小徒弟闖了不少禍。
比如,上次王恢特地請來四方之地最有名太傅講詩道義,還特地叫上楊覓清陪着小破奴一塊去。
就在王府書室正廳發生的事情,那老太傅在上臺講的靜靜有味,坐在楊覓清身邊的小破奴倒是很認真的聽,那老頭含笑相對,揖讓文雅,言來語去。
而楊覓清卻偏偏在小破奴耳邊喃呢着說:“這死老頭,滿嘴跑着沒有營養的客氣話,一來一往數百回合,比唐僧還有囉嗦,怎麼不去靈隱寺當主持呢”
她不但如此還在底下接連不斷打呵欠。
突然,她靈機一動,眼珠子圓滾滾的轉溜着,拍了拍桌子,把臺上的太傅驚了一下,愣是把鬍子都蹬飛來。
“哎呀太傅呀要不要嘗一下我從雪域特地帶回來的特產的烏龍茶呀。”
楊覓清悄悄掩袖,藉着斟茶之機,打了個不着痕跡的呵欠。
然而這太傅大人雖然年紀老大一把,卻是精神矍鑠得很,硬是東拉西扯了幾個時辰,午已過,居然也不思午睡。
這楊覓清嘛,倒是衣袖掩着面,眼光不耐煩的在底下梭巡,眼光突然捕捉到從廳側門進來的王恢,不由一怔。
這小子,不是叫他面見弟上的嗎怎麼這麼快的回來了
楊覓清一個念頭沒轉完,便被小破奴拉着,很認真的說道:“師父,認真聽,要以身作則。”
楊覓清將茶盞舉得更高一點,擋住自己的眼神,她在心中暗自嘀咕,剛纔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徒弟都神色不對
但是此時也不是詢問的時辰,何況以王恢身份,就算楊覓清也不敢過多教訓,當下只有打起精神,繼續敷衍的聽講。
白髮蒼蒼的老太傅,是名重一時的四方之師,更以身爲驚才絕豔的帝上之師而聞名天下。
按說這麼大年紀精神應該不濟,可惜老太傅頂着黑眼圈,始終堅持着對呵欠連天的楊覓清滔滔不絕,實在忍受不住那老頭的“唸經”了,楊覓清使了壞,在臺低使出一道符咒,實展了出去。
不知道忽然從哪裏吹來一陣靈風,老太傅突然住口,打了個哈哈,喝了口茶,好像突然想起來般道,“哎呀,老夫和恢將軍談得有興,竟然忘了時辰”
這楊覓清趕緊站起身來,“是呀,太傅見識很多,在下聽得入神,你看,這王恢,居然還忘記了安排大人休息,罪過罪過,破奴,帶大人前去宿處”
“不,我還能講幾個時辰,先把這個講義講完吧”那太傅笑呵呵的說道。
“啪”楊覓清一掌把那桌子拍碎了,然後掐住那老太傅的拽住那老太傅的鬍子,不知道哪裏變出一把大剪刀,瞪着他道:“死老頭,老孃忍你很久了,快點結束,不然,你的鬍子就別想要了,講講講,你這知道你講課有多無聊嘛,阿”
“師父,不要啊”小破奴傳來一陣解脫般的吐氣聲。
“呃呃,姑娘啊,我錯了,我不敢了,散了吧。”老太傅搖搖擺擺着手,底下來聽講的弟子們立即作鳥獸散。
不過,這楊覓清最後還是把那太傅的鬍子剪掉了,剪了那太傅的鬍子之後,感覺還不夠解掉心頭只恨,還瞬時賞了那老太傅兩個耳光。
然後,她還好心以剪掉頭髮爲威脅,“教育”老太傅說下次再拖延,就不止是鬍子了,連那啥都剪掉。
然後,她楊覓清成功把那太傅老頭嚇得驚魂不定,鬧得這書室可謂是“雞飛狗跳”阿,而小破奴上前阻止也阻止不了。
直到王恢負手立於庭上,目光變幻,突然道,“破奴,覓清”
正想溜走的楊覓清和趙破奴步子一僵,轉過身來,楊覓清眼波一撩,緩緩轉身,向着疑惑盯着她的王恢,坦然一笑。
自那以後,四方之地便沒有人講書的老先生來過王府的書室,使得王府的書室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寧靜”,這這倒是拜了楊覓清這個“好師父”所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