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湄看着蘇千汐愣神，冷冷地笑：“如果算不過別人，就不給喫飯，關在自己的房間裏關一天！”
“可這種生活也是你自己選的。”蘇千汐看着她說道，“你從小就是一點點委屈都受不了，好的東西你恨不得全都佔爲己有。”
“什麼自己選的！”蘇千湄厲吼，“是白湘琴，是她把我送給宋蔓芝！要宋蔓芝保證不再找她和你的麻煩！從小到大，你是長女，我是次女，我是被犧牲的那個！”
她一邊吼着，眼眶裏流下滾滾熱淚，“憑什麼！我也姓蘇，我也是白湘琴和蘇川的女兒！憑什麼要我當被捨棄的那個！”
蘇千湄恨得咬牙切齒，手裏的匕首閃着刺眼的光，“今天，我就要殺了你！結束這荒唐的一切！”
她彷彿從地獄歸來的惡魔一般，恨不得蘇千汐立刻死在她手裏。
“其實你錯了！”蘇千汐連忙說道，“當初宋蔓芝派人追殺我們母女三個，媽帶着我們兩個躲進了山洞，可你偷偷地逃了出去，你自己說，你逃出去幹什麼！”
蘇千湄的動作彷彿被定住了，她的臉頓時白了。
“你發現了？”
蘇千汐望着她，“你逃出去，無非是想回家，因爲你受不了那種餐風飲露的日子。可當時才六歲的你，哪裏走得了山路？頭磕在了石頭上昏了過去。”
“媽醒來之後不見了你，她急得到處找你，帶着我找你！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在石頭邊上已經昏過去的你！”
“她抱着奄奄一息的你急得要發瘋，可在山裏，又有誰來救你？”
“媽只好等到宋蔓芝的人來，讓宋蔓芝把你帶走，那個時候，你就只剩下一口氣了！你自己說！如果不是你貪戀蘇家的榮華富貴，又怎麼會有後來的生活！”
蘇千汐一口氣說完，只覺得渾身都脫了力一樣，癱軟在地上。
蘇千湄不可置信地搖頭，“不可能，你撒謊！你撒謊！”
“媽留下來了一本日記。”蘇千汐說道，“是在之前，宋慶柳的那個精神病院的廢品倉庫裏找到的。如果媽在精神病院的時候，你去看一眼，你早就知道了，何至於糾結到現在！”
“你撒謊！我不信！”蘇千湄做着最後的掙扎，“你爲了保命，撒謊的！”
蘇千汐不再跟她爭辯，說道：“如果媽只把你當成自己生活安穩的籌碼，她爲什麼要到你的學校門口去擺攤賣雜貨？還不是爲了能在你放學的時候，遠遠地看上你一眼！而你呢？你做了什麼！”
蘇千湄渾身一震。
她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她常常在放學的時候，和同學一起出校門，白湘琴就在學校門口支了個小雜貨攤。
白湘琴有好幾次想喊住她，她都飛快地跑走，裝作聽不見。
因爲她害怕那些同學問起來，她不敢告訴同學們，那個學校門口窮酸的擺雜貨攤的女人，是她的親生母親。
也是毫不猶豫捨棄她的親生母親。
再到後來，有一次，她報了警，說白湘琴總是騷擾她，警察來了，把白湘琴的攤子收了。
蘇千湄呆呆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滯。
蘇千汐一邊緊緊地盯着她，一邊輕輕地掙開了繩子。
“撒謊……”蘇千湄低低地吐出這兩個字，“都是騙我的，都是騙我的。”
她機械地重複着這句話，臉上露出了癡癡的笑，形同瘋魔。
蘇千湄忽然站了起來，蘇千汐忙後退兩步。
只看見蘇千湄原地轉了兩圈，她本是明星，舞蹈功底又是從小的童子功，轉得美極了。
“撒謊，都是騙子，哈哈……”蘇千湄一邊跳舞一邊笑，“媽，你在騙我，騙我的對不對？哈哈……”
不知道爲什麼，蘇千汐看着她這樣子，心裏種種複雜的情緒涌上來，她覺得喉嚨又熱又辣，堵得難受。
蘇千湄掰着手指頭在那裏數，“媽，姐姐，爸爸……”
她也不知道在數什麼，眼裏完全沒有了平時的陰狠，看上去又呆又傻，可蘇千汐覺得，有陽光落在蘇千湄的眼裏。
她們，本應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姐妹。
像許多普通家庭的姐妹一樣，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分享着生活的喜怒哀樂，一起偷偷說着少女心事。
可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的那個家，母親早就去了，父親成了廢人，而自己唯一的妹妹，成了瘋子。
這一切怨誰呢？
蘇千汐忽然覺得臉上溼溼的，她伸手抹了抹，竟摸到了一手的眼淚。
霍景年很快帶着便衣警察來了，警察迅速地把蘇千湄帶走了。
“等一下。”蘇千汐喊住了警察，她從手袋裏，拿出了一枚陳舊的小小的太陽花髮夾，遞給了警察。
“這是什麼？”
蘇千汐道，“這是她……她離開我們的時候，戴的髮夾，是我母親一直留着的東西。我想還給她。”
警察掃描了那枚髮夾，確認沒有問題，同意了。
蘇千湄仍然喃喃說着“撒謊，騙人”之類的瘋話，頭髮也亂得不成樣子。
蘇千汐整理了她的頭髮，把那枚太陽花髮夾給她戴上。
戴上髮夾的時候，蘇千湄就看着蘇千汐，疑惑的眼神，好像在思考蘇千汐是誰？
最後蘇千湄朝着蘇千汐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蘇千汐望着蘇千湄被警察帶上車，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就在她身邊一直擔心着的霍景年，連忙把她抱了起來。
不遠處，白靖軒早就開着車等了。
見霍景年抱着不省人事的蘇千汐，他大驚：“沒事吧？”
霍景年沒時間跟他多說，“快點，去醫院。”
白靖軒知道事情的嚴重，二話不說，趕緊開車送蘇千汐去醫院。
霍景年在後座上，懷裏抱着昏過去的蘇千汐，他看着蘇千汐衣襟上那剛剛吐出來的鮮血，手心裏膩着一層又一層的汗。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害怕過，即使在剛接手霍氏集團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纔剛剛二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