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總。”鳶也猜到他的來意,“您也來看樣品”
“嗯。”霍衍看向瓷磚,“這個圖案偏向歐洲宮廷風,浮士德的建築風格是德式,取用這種,整體會有違和感。”
“浮士德”就是那塊地即將要建成的小區的名字,取自德國作家的一本詩劇,小區的整體也在追求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結合,瓷磚是風格中最重要的一環,難怪霍衍也要親自來看。
鳶也贊同:“我和霍總的看法一樣。”
老廠長半是玩笑半是奉承地說:“畢竟姜副部是霍總一手帶出來的人,眼光自然是像霍總。”
這麼說也沒錯,鳶也剛進高橋商務部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員工,是霍衍將她提拔成副部長,年後又要任命她爲正部長,她確實是他的親兵。
老廠長讓人將樣品撤走,招呼他們坐下,想泡茶給他們喝,但被霍衍婉拒。
“來都來了,一起去看看流水線”霍衍看向鳶也。
鳶也沒意見:“好啊。”
兩人一起走下樓,霍衍低頭看着階梯,輕聲說:“老廠長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顏色把不準,別跟他生氣。”
鳶也回頭看了一眼,可能是因爲剛犯了錯,又被拒絕喝茶,老廠長神情有些惶恐,佝僂着腰,站在門口望着他們的方向。
她這個人就是心軟,嘆了口氣,揚聲說:“對了老廠長,我車上有盒普洱茶,是我媽給我的,等會兒我讓人拿給你。”
老廠長愣了一下,總算是笑了:“那怎麼好意思呢”
“沒事,我本來就不愛喝茶。”
“那好,謝謝啊姜副部。”
霍衍嘴角一彎:“不愛喝我怎麼聽說整個商務部數你最愛喝茶”
鳶也反調侃回去:“我也才知道霍總如此重情重義。”就說嘛,老廠長這個年紀早該退休了,怎麼還能繼續擔任廠長,原來是霍總在背後留人。
“老廠長一輩子都爲着這個瓷磚廠,妻子早逝,只有一個兒子,也在這個廠裏工作,總不能寒了老人的心。”霍衍只道。
鳶也點點頭,戴上工業口罩,和霍衍一起巡視過製造瓷磚的每一個環節,又跟工人聊了聊工廠日常的情況,一直到日薄西山兩人才離開工廠。
霍衍是司機送來的,司機先回去了,他本是想打電話讓司機來接,鳶也索性道:“不用再麻煩司機先生了,我送霍總吧。”
霍衍沒有拒絕:“那就送我到中山路,我約了朋友。”
鳶也點點頭,工廠遠離城區,開車也得近一個小時,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霍衍用手機看工作郵件,回覆了幾條信息。
駛入中山路時,遇到一個紅燈,鳶也停住了車,霍衍無意間往窗外一看,注意到停在他們旁邊的一輛車。
黑色的賓利。
車對男人的吸引力,大概就相當於口紅包包對女人吸引力,便是霍衍也不能免俗,多看了幾眼。
鳶也這輛車的車窗玻璃沒有貼防窺膜,外人可以很輕易看到車裏的人,忽然,賓利車的後座將車窗降了下來。
他們明明是互相認識,但誰都沒有主動出聲打招呼。
綠燈後,鳶也將車子左轉,霍衍將視線收回,不過從後視鏡裏看到,那輛車跟着他們一起左轉了。
鳶也知道中山路有一家酒吧挺有名,猜測霍衍和朋友是約在這裏見面,就把車停在了酒吧附近:“霍總,在這裏可以嗎”
“可以,我是約在這裏。”霍衍露出笑意,“謝謝。”
“不客氣。”鳶也看到距離酒吧一小段路的地方有面包店,她正好有點餓了,索性跟着一起下車,想過去買點喫的。
大概是因爲朋友還沒來,霍衍並不着急進酒吧,拿出煙盒對鳶也示意一下,意思是問她介不介意
鳶也本是想直接走去麪包店,但他這一問,分明是有話想對她說,她只好停住腳步,表示沒關係。
點了一根菸,夾在指間,霍衍輕吐出白霧,那輛賓利就停在道路對面,不用猜也知道車上的人在看他們。
他忽的問:“聽說你和尉遲要離婚了”
鳶也一頓,然後微笑:“以前怎麼不知道,霍總這樣關心員工的私生活”
霍衍的眸子是淺棕色的,在黃昏下回望她:“我們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我以爲起碼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們算是朋友。”
“上次就想問了,霍總和他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知道我和他”在交情和關係之間斟酌了一會,鳶也最後選用了第三個詞,“相關。”
霍衍挑了下眉,不知是意外她這麼問,還是意外她這樣定義,笑說:“他是總部的,我是分公司的,說到底都在一個屋檐下,工作上有接觸,來往幾次就認識了。”
這倒也是。鳶也腳底碾着一顆石子,不過心想他都把他們的事情告訴霍衍了,也不只是認識而已吧
霍衍彈掉菸灰:“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鳶也自然不會承認,一臉坦然地說:“我和尉遲好好的怎麼會離婚霍總道聽途說了吧不過我很意外,霍總竟然知道我和尉遲的婚姻。”
“他知道我就知道,我知道他就知道,你和尉遲又沒有刻意隱婚,願意知道就會知道。”霍衍繞了一圈話,兀自下了個定論,“不過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姑且認爲你認了我這個朋友。”
鳶也啞然:“霍總說這句話真是折煞我了。”
霍衍將嘴角的弧度加深,又說:“他託我替他照顧你一些,認識他這麼多年,第一次看他有求於人,他很把你放心上。”
鳶也嘆氣:“可是他把我微信刪了。”後來再加也沒有通過。
霍衍笑了:“那肯定是他不高興了,你要想個辦法去哄哄他。”
“我能怎麼哄他”鳶也毫無頭緒,現在又沒辦法飛到蘇黎世跟他道歉。
霍衍突然將還剩大半根的香菸摁滅了丟進垃圾桶,而後朝鳶也伸出右手。
鳶也一愣,下意識要躲,霍衍說:“菸灰飛到你頭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