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157章 真·秀
    地皇二年十一月下旬,荊州前隊,宛城納言將軍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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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尤相比於給第五倫做媒時,頭上花白更甚,好在眼卻沒花,與這次南下剿滅綠林軍的副手、秩宗將軍陳茂談話時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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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秩宗將軍,你剛從京師來,當知東方情形,依你所見,泰山賊樊崇,當真如景尚所言,能在春天時平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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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尚已經奉命擊泰山半年了,一直報喜不報憂,如今再不打,謊言就圓不下去,只能給朝中說了大話,三月平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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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南方另一條戰線的嚴尤卻不信,他一直擔心東方崩盤,導致朝廷兩線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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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茂和嚴尤履歷很像,當年作爲王莽核心親信,也曾做過大司馬,後來被撤職,如今身爲秩宗,相當太常,卻加了將軍號不倫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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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嚴尤憂慮東方,陳茂卻先不提景尚與樊崇,而是說起青州冀平郡的情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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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徐各郡御賊無方,總是膽怯不敢作爲,唯獨翼平郡連帥田況一向果斷勇敢,今年夏秋時,田況發動年齡在十八歲上以上民衆四萬多人,發給他們武庫兵器,將軍令簡化刻在石碑上頒佈,大練兵卒,抵禦盜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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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崇、呂母聽聞後,覺得冀平不好對付,遂不敢入郡界。事後田況因沒有頒發虎符而擅自徵發軍隊而自劾,又獻上了平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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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事嚴尤來到宛城後,得通過常安才能得知,來了興趣:“哦,是何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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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茂道:“田況言,盜賊剛起事時,猶如雛鳥新生,力量甚微,部吏、伍人所能擒也,之所以越發坐大,責任在於長吏不爲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爲了避免天子責備,實際上有一百人,只說十人,實際上有一千人,只說一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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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終於發展到蔓延幾州,朝廷纔派遣將帥使者層層督促。但來自常安的將軍、使者不知郡縣地勢民情,又不能親率吏士作戰,故而常常爲賊所破,吏氣浸傷,徒費百姓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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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夏天時幸蒙朝廷赦令,青徐之賊欲解散,但將軍使者爲了報功,竟出爾反爾加以攻擊,使得羣盜驚駭,恐見詐滅,再無人相信招撫,旬日之間增加到數萬。加之百姓之畏王師,更甚於盜賊,此青徐之盜所以多之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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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尤讚道:“田況句句在理,他指出了緣由,可提了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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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茂道:“提了,便是請求陛下,宜盡徵還乘傳將軍、使者以休息郡縣,而將虎符和兵權下放給州牧、郡尹,容許大肆徵兵,多練郡勇鄉卒。然後各州郡聯保,乘着冬天時堅壁清野,讓盜賊疲乏,如此或撫或剿,皆能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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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冀平連率田況的方略,嚴尤不盡認同,但亦有參考價值,卻見陳茂苦笑,便知道這奏疏沒被採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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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況在奏疏上,居然還說了大話,請求陛下,‘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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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尤很清楚王莽的行事,心中一驚,知道田況不妙:“陛下如何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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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說,田況欲盡得青、徐兩州之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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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茂嘆息道:“然後就以田況對付樊崇泰山賊小敗,損失千人爲由,悄悄地派出了接替他的人,遣使者賜給田況蓋了御璽的詔書。田況雖在郡強悍,卻不敢抗詔,隨使者西行至常安,被陛下封了伯,任命爲師尉郡大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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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個任命後,嚴尤只跺腳:“田況在,青州還能抵禦羣盜,況去,齊地將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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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田況擅自徵兵數萬、越過郡界擊賊、自請接手青徐軍務等事上,嚴尤就猜到他不會長久,因爲王莽很討厭越權之人,而且是事不過三,田況表現太過積極,顯然逾越了皇帝的底線,反而引起了王莽的畏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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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尤這名義上督南方軍事的“納言大將軍“又何嘗不被忌憚呢?秋天離開常安時,他只被允許帶着從吏士百餘人,乘船從渭入河,至華陰乃出乘傳,讓嚴尤到豫州、荊州募兵,涉及五人以上的徵發調遣,都得先跟朝中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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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尤當時就感慨:“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如用繩子拴着韓盧之犬,而欲讓它獵獲猛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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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雖如此,但事情總得幹,嚴尤募兵一萬後在宛城訓練,頂着朝廷催他出兵的壓力,要到春天才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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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王莽有些不耐煩,又派了陳茂來督促,說東方景尚答應開春剿滅泰山賊,嚴尤、竇融汝等能同時做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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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不得王莽不急,他的天下已經處處危機,關東的饑荒導致流民劇增,可戎事卻又是最急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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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安頓陳茂休憩後,嚴尤再度處理公務時,看到了一份文字清秀的木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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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是糧官小吏劉秀劉文叔,時隔兩月後,再度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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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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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秀會陰差陽錯做了嚴尤的糧官,卻不是嚴尤主動徵辟,而是劉秀趕在這之前,就主動送上門來——嚴尤剛到宛城設立幕府時,軍糧依然是要前隊豪強們衆籌,劉秀遂來爲自家訴訟,認爲舂陵劉氏過去一年一共被訾稅三次,上交了租二萬六千斛、芻稿錢若干萬,相當於收成泰半,已經十分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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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說起來還是怪第五倫,硬是將皇子遇襲和豪右聯繫上,逼得他們只能出糧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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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同來訴訟的還有好幾個豪強子弟,但嚴尤卻偏偏注意到了美鬚眉的劉秀,不視他人,只與劉秀交談,這一談發現劉秀對答如流,甚是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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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聽說劉秀跟第五倫有交情,那可不就巧了,遂闢爲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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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秀之所以會半推半就應下此職,不是忽然對大新萌發的希望,而是打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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