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164章 按下葫蘆浮起瓢
    景丹的來信,第五倫是回到鄴城時才收到的。

    他迫不及待拆開讀了起來,景孫卿是第五倫在關中時要好的朋友,但二人的仕途在那次辭去郎官後分了茬,景丹被調到幽州朔調(上谷郡)任職。

    如今第五倫也來了幽冀,便指望着再續前緣,信裏各種吐訴說自己缺乏人手,希望景丹推薦點燕地賢才,實際上就希望景丹心一軟,南下來幫他,暗示很明顯:“我想要的賢才,就是孫卿啊!”

    但雖說二人都在廣義的“河北”,然而第五倫在河北最南端,景丹在極北邊塞,相隔一千多裏。信是第五倫上任後的秋天立刻送去的,再折返回來時已是春日,可見旅途往來之難,比往返常安一趟還麻煩。

    耿純亦是景丹朋友,站在第五倫身旁瞥着,卻聽第五倫感慨道:“原來孫卿又升了官,如今已經作爲長史,在郡府(河北懷來)做事了。”

    聽到這個消息,耿純只點着第五倫笑道:“伯魚啊伯魚,長史,也是你自己能做主拿出最大的官了罷?”

    卻是被這廝說中了,第五倫還真想將景丹挖過來,郡務繁忙,他身邊就一個耿五官能獨當一面,確實急需景丹這樣知根知底的人幫忙。

    再者,上谷苦寒荒僻,哪有地處中原的魏成富庶?以他和景丹的關係,只要鋤頭挖得好,應該能撬來。

    但第五倫的打算顯然落空了,景丹還是婉拒了他,信中說,因爲深受朔調連率耿況厚恩,事之如君,不敢輕易背棄,且忙完春耕事宜,讓他試着學第五倫辭官試試。

    “伯魚下手晚了一步。”耿純又在哪幸災樂禍:“景孫卿,已經是別人囊中之物,是我耿氏的好屬吏了。”

    你得意什麼勁?第五倫瞪他:“孫卿爲茂陵耿氏效力,與你宋子耿氏有什麼關係?”

    “一百年前是一家啊。”耿純頓時來了勁:“鉅鹿耿氏在漢武帝時一分爲二,有一支去茂陵開枝散葉,如今與我家一東一西,一棵樹上結了兩個果。但依然有往來,論血緣,可比伯魚與那什麼第六、第三、第八、第十各家親多了!”

    “沒有第十。”

    再度感受到被薅羊毛痛苦的第五倫酸溜溜地說道:“看來你的族兄耿俠遊確實不凡,居然能讓孫卿傾心效命。”

    “那是自然。”耿純吹起自家人來可是一點不含糊:“俠遊吾兄以明經爲郎官,後來又與皇帝從弟共學《老子》於安丘先生,論學問,乃是儒道兼修,爲朔調連率十餘年,練出了幽州突騎三千,使得烏桓不敢犯境,邊塞爲之泰然。”

    人家比自己起步早十年啊,第五倫只能後發制人,遂笑道:“但我聽說他有個兒子,便是你族侄,名叫耿弇(yǎn),亦是少年人傑。”

    “不錯,年紀比你還小几歲。”

    耿純道:“伯昭吾侄少好學,習父業,但他更加喜歡武藝,尤好兵法將帥之事。每逢朔調郡尉都試,都作爲騎士出產,建旗鼓,肄馳射,表演盜駟之技。”

    第五倫拊掌:“巧了,我這兒,正好還缺一個郡參軍!”

    耿純明白他的意思了:“伯魚是想闢除伯昭?”

    正是如此,第五倫的思路一向清奇,諸如想要做父親的,先把他女兒拿下,被人搶了賢才,就決定拿人家兒子來償!

    “伯山可願寫封信?談一下魏成的新氣象,替我勸說?”

    耿純想了想,確實可行,二千石跟豪強一樣,也是有社交姻親圈子的,出於避嫌,自家子侄不好在本郡大肆提拔,那就和別人約好,相互舉薦,已是心照不宣的事。

    諸如太學生、孝廉之類的名額,這混亂世道里,耿弇大概是沒興趣了。但耿純知道這族侄喜好將兵之道,在朔調被老爹避嫌閒置沒有任職,他或許會有興趣來魏成試爲參軍,一顯身手吧。

    事情就這麼定了,但南北往返麻煩,就算耿弇願來,也是入夏的事了。第五倫很快就投入到佈置春耕的繁雜事務裏,這決定了一年的生計。

    他派遣黃長打聽到,已經有好幾個被景尚王師禍害的郡,大春天裏就出現了人食人的慘相,更有流民想要渡河到河北來謀生,馬援豎立在黎陽的徵兵大旗,又收了兩百人,達到了第五倫春天時練兵一千的目標。

    流入魏地的還算少數,更多流民,則是調頭向東,去投奔一戰殺景尚後,名聲大噪的赤眉軍。

    樊崇實力極具膨脹,已經超越了他的前輩呂母、力子都兩支起義軍,成了關東巨寇,各地零散的流民帥紛紛投靠。

    第五倫日夜派遣人手去鄰郡黃河新道便盯着,赤眉有風吹草動都要回報。

    “好消息是,赤眉軍沒有向西進犯,而是往北,去進攻了泰山北麓的青州。自從那冀平連率田況被王莽調走後,齊地之事果然敗壞。”

    既然表現太好會被調走,那郡大尹們也就越發保守,將郡兵龜縮到郡城縣城,就欺負赤眉軍攻城能力太差,卻放棄了廣大里閭農村,加入赤眉還是被搶劫一空,成了青州、兗州百姓唯二的選擇。

    但也有壞消息,那個上月時侵犯元城,想掘了王莽祖墳的女子遲昭平,率衆投了赤眉,也將眉毛染成了土紅色,成了其麾下”從事“。

    還有一個讓第五倫會心一笑的新聞。

    與魏成以黃河故道相隔的壽良郡,一個名叫董憲的人,在郡東南部大野水泊畔,名叫梁山的地方舉事,亦自稱赤眉軍別部。

    “什麼山?”

    第五倫再三確實,還真就是“梁山”無誤,乃是當年漢武帝的叔叔,梁孝王遊獵於此而名。

    “哈哈哈哈。”

    屬吏們搞不懂主公爲何忽然忽然發笑,第五倫心裏卻只想着,要不要將他和馬援在新秦中時那面“替天行道”的杏黃錦旗,給梁山賊送去?

    ……

    第五倫在那因爲梁山的巧合笑得像個孩子,但二月底時,接踵而至的消息送入常安時,皇帝王莽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王莽心情原本是不錯的,春正月時,他拆了許多前漢宮室修築的王家九廟終於建設完成,安放了神主。王莽難得出宮去謁見祖宗,希望能保佑天下太平。

    那一天,他的大駕乘六馬,每匹馬都披着用五彩羽毛織成龍形圖案的文衣甲,頭上裝着獨角,有三尺長,第五倫若是見了,只怕要驚呼:“似李,獨角獸!”

    又造華蓋九重,高八丈一尺,載以王莽令人專門設計的“四輪車”,前方的儀仗在行進時都大呼:“登仙!”

    倒是在國師失勢後,淪爲邊緣人物的隗囂看到這一幕,只對友人邛成侯王元低聲道:“這象靈柩車,不像神仙的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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