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166章 前浪後浪
    

    馬援護送的車隊裏,除了第五夫人外,還有許多馬氏的人物,諸如馬援的妻妾、兩個兒子——他們和馬援身上都戴着孝。

    雖說第五倫終於等來了妻子,見到她下車後更是心中歡喜,賞心悅目的容顏誰會不喜歡呢?但表面卻得收斂着,上前肅穆地噓寒問暖。

    “馬揚州的葬禮可辦妥當了?”

    “沒辦妥當我能回鄴城來麼?”馬援有些沒好氣,無他,只因心情不好。

    馬援之所以會扔下第五倫跑回關中,是因爲家裏出了噩耗:他的兄長,揚州牧馬餘病逝於任上,棺槨運回茂陵老家,因爲馬餘兩個兒子年紀都很小,馬援這做兄弟的當然得回去張羅。跟兄長比起來,女婿,不重要。

    第五倫和二大爺馬餘隻見過一次,便是他被馬援、萬脩牽連,遭五威司命府緝捕的時候,馬餘時任中壘校尉,出面作證,救了第五倫。

    而第五倫和馬嬋嬋成婚時,馬餘雖遠在東南,亦派人送回了豐厚的贈禮布帛,第五倫過去還暗喜馬餘身爲堂堂州牧,日後可與自己南北呼應,不曾想離逝得如此突然。

    這也是馬援耿耿於懷的事,兄長比他不大多少,身體健壯,送他棺槨回來的官吏只說什麼“揚州卑溼,丈夫早夭”,但亦有門下吏告訴馬援:“揚州牧是招降會稽賊未成,氣病的。”

    據他們描述,馬餘做了揚州牧後,履行王莽的大赦方針,派人招降會稽大盜瓜田儀,此事就快成了,豈料那瓜田儀暴斃,馬餘隻好讓人繼續和下面的小盜談,廬江連率李憲卻認爲這是機會,發兵擊之,導致盜賊不再相信官府,再度叛去,如今總共有十餘萬人反於江中。

    朝廷反過來斥責馬餘,馬餘氣怒交加,染了病,這才亡故。

    要說這州牧也是可憐,看似位高權重,可實際上連郡大尹都不如。空降的封疆大吏往往是傀儡,因爲州牧不僅要跟豪強鬥,還得跟二千石鬥,跟朝廷派來監視自己的牧監副鬥。若非朝廷權威擺在那,一個縣宰、一家豪強帶幾百人,都能將要地盤沒地盤,要兵沒兵的州牧攆跑。

    馬援只暗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當初若不來魏成幫第五倫,而改去揚州協助兄長,或許……

    但這是不可能的,以馬餘那嚴厲兄長的態度,馬援肯定不會想到他身邊,至此天人兩隔,就算想聽家兄罵幾句也辦不到了。

    想到這,馬援心裏再度有些難過,只岔開話題:“伯魚,我不在這三個月,魏地沒出什麼事罷?”

    要說內部的話,第五倫手邊缺了馬援這大將,哪能和李家動手,遂一直隱忍,而李氏也沒被逼到悍然反叛那一步,雙方保持現狀,第五倫的政令進不去西北三縣,李能也再不敢來鄴城,故而整個春季都平安無事,百姓們也得以好好種田。

    可外部卻是如火如荼,泰山的赤眉軍自斬了景尚將軍後名聲大噪,赤眉開始在泰山郡攻城略地,郡縣不能制。

    泰山周邊地區,各路盜賊不管認識不認識,也紛紛借赤眉之名來擡高自己,女大盜遲昭平在壽良郡活動,梁山的董憲則控制了大野澤周邊,他們都號稱部衆數萬,尤其是前者,若再來魏地,只怕不像上次那麼好對付了。

    馬援這時候發現,第五倫雖在與自己攀談說話,眼睛卻不斷去瞄他女兒。

    而女兒也在安頓家眷弟、妹,可那一對明眸,亦時不時擡起來看向這邊,二人偶爾還會對上,這時候第五倫就會露出笑,而馬嬋嬋則低下頭。

    馬援知道,自己是在這礙眼了,沒好氣地站起身要走,第五倫忙攔下他。

    “丈人行,還有一事。”

    “若是閒暇,可去鄴城軍營一趟,有人在那等你,可有好些天了!”

    ……

    早在馬援離開前,就幫第五倫做了一件大事:沙汰郡兵。

    口頭上已經對第五倫“忠心耿耿”的民兵被拉到郡城來,接管所有防務。一千鄴城郡兵裏本來就有五百空額,只將裏面太老、太小的統統剔除,剩下的兵油子殺的殺逐的逐,就基本是個空殼了。

    然後就用這個殼,將貧民兵一整個裝進去,酒瓶裝新酒遂完成,雖然也有人對此不滿,散播謠言,說貧民兵多是流民、盜寇,這不就是以盜賊防盜賊麼?那段時日鄴城人心惶惶,商販關門閉戶,百姓夜裏都不敢出來,豪右亦疑神疑鬼,擔心第五倫手下的兵會搶劫他們。

    好在西門家比較合作,而李氏龜縮回西北三縣,沒人給第五倫整個“一碗粉還是兩碗粉”的案子出來。

    就這樣幾個月下來,證明被嚴格軍法約束下的貧民兵,比王師的軍紀好多了,一旦有觸禁就立刻嚴刑處罰,鄴城漸漸又恢復了往日場景。

    如今馬援再回來時,卻見鄴城軍營又擴大了不少,第五倫豎旗煮飯招兵的路數已經很熟練,想進軍隊裏喫口飯的流民佃農多的是,第五倫的目標是,入秋前再募一千兵。

    馬援離開期間,第五倫除了自己多過問一些軍務外,又讓督盜賊趙尨和臧怒約束士卒,不打仗的時候,二人確實很勝任。

    等馬援進入營地時,才發現不少士卒都圍在校場處,不住叫好,他過去一瞧,卻見裏面一輛大車在前馳騁,而一旁有位白馬少年緊緊跟隨。

    原來是在玩“盜驂(cān)”的遊戲。

    這是一種炫耀騎術的馬術,在車馬疾行時,騎士伸手解去拉車的驂馬,是爲盜驂,騎手必須對馬速、距離、時機有極佳的把握。

    作爲自己姓馬,從小也愛馬養馬,還在塞北指揮過騎隊,馬援當然也是其中高手,只是年紀大後很多年沒玩過了。

    但哪怕以馬援的眼光來看,場中這騎士的技藝確實不一般,卻見其身材矯健,坐下白馬肯定是配合多年的老夥計,配合主人的每一個動作,與戰車靠得極近時亦不畏懼退縮,頂多就嘶鳴一下。

    卻見他動作輕快,兩腿用力踏着鐙——這時代不用第五倫發明,便已有馬鐙了。只一圈,就抓住了車馬等速平行的瞬息機會,伸手解下了驂馬,這行雲流水的一幕看得衆人屏息,見他成功後,更是鴉雀無聲,畢竟人家是新來的,還有點砸場子的意味,半響纔有人讚歎了幾聲。

    “才一圈,而趙賊掾花了兩圈才辦到,他輸了!”

    馬援當初一手發現提拔的趙尨有些尷尬,朝那笑眯眯牽着驂馬過來的騎士拱手錶示誠服,等此人摘了頭上的胄後,馬援才發現,他竟是那麼年輕,恐怕才十八九歲,眉目間滿是少年才俊的驕傲。

    真是奇了,過去軍中若有此種人物,自己怎麼會沒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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