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255章 疾風
    竇融已經身陷囹圄,但當他發現圍攻昆陽的大軍在艱難調頭撤退時,不由大驚,只朝騎馬過來安排撤離事宜的王邑稽首高呼:

    “大司空,當一鼓作氣攻下關城,萬不能退!”

    因王邑未將第五倫“叛亂”之事公開,竇融還當是王邑截獲“宛城失守”的消息所致,遂道:“派去南方的萬餘人都未傳回消息,焉能知宛城不守?這或許只是叛賊詭計。“

    確實有道理,但王邑已對竇融不再信任:他想起來了,第五倫之所以能被王莽重用,還多虧了竇融對他大誇特誇呢!這倆人那會就勾搭上了。

    如今在王邑眼中,竇融的一切作爲,都是第五倫假其手而進行陰謀。

    那封預測了隕星的信,或許是竇融臨時寫了揉一揉做舊,拿出來誆騙自己,以亂軍心!否則怎能預測那麼準。

    竇融讓王邑分兵一萬去南方,是第五倫欲分化大軍。

    竇融讓他對昆陽圍三缺一,是第五倫欲放昆陽之人南逃。

    連數月以來竇融在潁川避敵而走,半年前在唐河的潰敗,也都是第五倫指使!

    “周公啊周公,第五倫究竟許了你什麼好處?竟讓你將身家親戚都賣了?”

    王邑痛心疾首,但還沒氣昏頭,撤退雖然亂,但好歹還有規劃,後軍數萬人改前軍先動,前軍數萬人改後軍殿後,中間的二十萬大軍尚在收拾準備,但也較備戰時鬆散了許多,許多兵身上已經掛滿了行囊被褥,挑着糧食穀子。

    就在這時,有校尉匆匆過來稟報。

    “大司空!”

    “昆陽以東定陵方向,有小股敵軍向我大軍靠近!”

    ……

    相較於王邑的三十萬之衆,劉秀所帶的前鋒步騎一千人,確實只是小股部隊。

    雖然劉秀口中兵法一套一套的,但敵人足足是他們百倍啊!昆陽又被攻打多時士卒疲乏,尚未解除圍困,與他平級的諸渠帥中,李軼第一個表示不同意,連一向驍勇的馬武都遲疑了。

    而鄧晨所率的郾城兵尚在後方數十里未至,劉秀遂道:“既然如此,兩位將軍且先觀戰,讓秀將步騎千人,先掠其陣試探!”

    言罷勒住本部兵卒向前進發,一千人去挑弄三十萬的龐然大物,就像小老鼠想要撼動一頭巨象,光是王邑安排在周邊的十多支分卒遊兵,隨便挑出一支來,數量都和他們差不多。

    跟隨在劉秀身旁的諸校,傅俊、陳俊驍勇無疑,朱祐、王霸比較持重,以“歸師勿遏”勸阻無果。

    唯獨馮異力挺劉秀的抉擇:“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於孤疑,敵軍一撤,相當於是在昆陽敗了,士氣必定大落,眼下出擊,最少也能咬下塊肉。”

    但普通士卒哪懂這些,他們只知道自己人少,敵軍人多。

    察覺了將士們的遲疑,劉秀今日一改往日“騎牛將軍”在後押陣的習慣,一馬當前。

    新軍還是在外圍布了防的,千餘人的分卒遊兵擋在前方數裏外,見其陣列散漫,腳步倉促,士卒頻繁後顧,劉秀覺得有機可乘,也不試探了,竟一揮刀,率先衝了過去!

    接陣之際,竟打了敵人個措手不及,與一衆騎從斬得幾十人首級後,這支分卒疑心他後面還有援軍,便倉促後退,不敢與劉秀鏖戰。

    直到這時,王霸、馮異、朱祐等人才趕上來,王霸嘖嘖稱奇,看着今日膽氣愈壯的劉秀,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劉將軍生平,見小敵尚有懼容,今遇大敵,竟勇氣百倍,真是奇怪。”

    誰會不害怕呢?但不知爲何,平日穩慫穩慫的劉秀,心裏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這場仗,必須打!

    昆陽的風吹拂着劉秀的鬍鬚,他一甩環刀上的血,笑道:“元伯,疾風知勁草。”

    劉秀指着前頭如山陵般新莽大軍:“今日的風很大,能折屋拔樹,故當努力,定叫人知曉,吾等乃是綠林中,最剛勁的草木!”

    此言頗爲激勵士氣,馮異、王霸等人皆被劉秀所激,拱手道:“吾等願復居前,請助將軍破敵!”

    此時,負責東面的新軍偏將軍收攏敗卒,帶着數千人出敵,主動朝劉秀部曲走來,見了血後,劉秀部下膽氣愈壯,面對數倍之敵,竟依然跟着劉秀前驅迎戰。

    “文叔今日頗爲奮勇啊。”

    李軼、馬武則帶着兩千人在不遠處觀望,卻見劉秀奮矛揮劍,催騎率部向敵軍衝去,傅俊、陳俊緊隨其後,護衛在他左右,馮異、王霸則指揮一部兵卒跟進,與敵軍鏖戰在一起。

    以千人敵數千,平日恐怕是一場苦鬥,但今日王邑忽然停止攻城,倉促下達後撤命令,三軍疑惑得緊,誰還肯賣力作戰?

    馬武等人早找不着劉秀的身影,只能看到“執金吾偏將軍”的旗幟在敵人陣中穩定地向前推進,如同把鋒利的刀子,將一塊豆腐劃開,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直接衝破了敵陣!

    “好一個劉文叔!”

    馬武素來剛猛,早就忍不住了,他麾下一位名叫臧宮的潁川人,更是抓耳撓腮,恨不能立刻去與劉文叔同戰。他們不管李軼“再等一等,吾等爲文叔掠陣即可”的規勸,立刻帶着千餘士卒衝下小丘,向戰場靠攏。

    從來行軍接仗,越惜命越是要死,越拼命越是得生,劉秀部下都是跟着將軍拼命,新軍都是學着將軍惜命,所以其兵力雖衆,反被劉秀軍打得支離破碎。

    再加上馬武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一回頭,己方三十萬大軍,數不清的陣列,沒有王邑的命令,竟在十里外看戲,不動如山呢!

    這還怎麼打?負責東邊防務的分卒偏將軍立刻風緊扯呼,開始調頭自己逃了,新兵立刻潰散,一時間,被陣斬者足足數百人!

    大司空王邑此時也在營中遙望,方纔只以爲來兵寥寥無幾,不值一掃,可現卻眉頭緊皺,見到偏將軍敗北,附近友軍無一搭救,更是氣得破口大罵。

    這一撤,導致王邑大軍東邊,赫然出現了一個大缺口,使得三軍躁動起來,只當是南方劉伯升大軍已至!

    但敵人確實打得不賴,王邑讓人將東邊回來的斥候來問話:“這批賊軍是誰在統帥?”

    “打的是執金吾偏將軍的旗幟。”

    王邑目光瞥向自己身邊的參軍、主薄:“此乃何人?”

    主薄們也得低聲商議一會才統一意見:“記得竇融說過,此乃大逆劉伯升之弟,劉秀!”

    劉……劉秀?

    王邑一下子想起第五倫那封信中,就提到此人,不由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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