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271章 打拳
    “倫年少體壯,如日當空,不願欺探湯侯年邁!”

    一向不講武德,偷襲老王莽的第五倫,在田況約他單挑時,卻滿口的“勝之不武”,將年紀不過四十多的田況,說成是年邁老頭。

    不止是對面陣營裏得了田況叮囑,故意噓聲一片,連己方陣列中,亦有校尉心懷疑惑,問負責前陣的偏將軍萬修。

    “將軍與第五公相識最早,不知公武力如何?”

    言下之意:“第五公莫非是怕了?”

    這可把萬修難住了,他差點和第五倫動手過一次,只記得自己打馬上前抱拳打招呼,第五伯魚便一個激靈,繞車而走……

    但爲了穩定軍心,老實人也不得不說謊,萬修咳嗽一聲,對麾下校尉、軍司馬們道:“汝等可知明公‘義折強弓’之事?“

    這當然知曉,此乃第五倫頗爲出彩的一個事跡,但如今在萬修口中,故事卻又多了一個版本。

    “當日明公不止能義折吾弓,力亦能也!我與明公產生誤會,明公雖赤手空拳,卻沒有絲毫畏懼,反而追得我繞車而走,被逼無奈。這時明公卻又收拳不打,我由是心服口服,遂折吾弓。”

    萬修曾經是輕俠,但他的目標是做一個儒俠,生平最仰慕的偶像,是孔子的徒弟子路。因聽人說,子路也喜好勇猛武力,頭上戴着像公雞雞冠一樣的帽子,身上佩戴的是公豬的牙齒,好勇鬥狠,還欲冒犯孔子。

    雖然儒生們都說那是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遂儒服委質,請爲弟子。但萬修寧願相信,像他們這種俠客之輩,輕易不會屈從,所以寧可相信,是身高九尺的孔子親自“說服”了子路。

    如今卻是將這個故事套進他和第五倫的相識中去,萬修是君子,一般不喜歡動手,但剛掌兵時,也曾出手收拾過幾個不服帖的手下,如今他們都成了最能打的校尉、軍司馬,並被帶到此處。

    “萬將軍,你臉怎麼紅了?”

    “想到過往,心馳神往,而如今大戰在即……汝等爲何還在這?”萬修打住故事,板起臉來,催促衆人趕緊下去準備作戰,他們被安排在大陣的前列,待會可能要最先與敵接觸。

    衆人應諾而行,萬修卻陷入了思索,子路爲孔子之禮心折,他之所以對第五倫歸心,應該還是在新秦中,第五倫不但“替天行道”,還在匈奴入寇,人人作壁時,毅然率隊渡河擊虜!

    不過自那之後,第五倫很少衝鋒陷陣了,他的武力值,遂成了一個迷。

    但這不妨礙萬修視第五倫爲明主,因爲他看見過,在第五倫治理下,新秦中一片安寧、魏郡獨存於亂世,萬修相信,第五倫一樣能給關中,給天下帶來全新的太平!

    說起來,這田況鼓舞士氣的騷套路確實是多,一計不成再來一計,這兩天裏,每逢傍晚時分,就有兵卒從龍首渠以東源源不斷開來,加入他的軍隊,對外則說是:“王大司徒援兵從河東至!”

    如此反覆,來了一波接一波,光看架勢“援兵”足有上萬。

    若非知道新軍的尿性,第五倫差點就信了,他早就遣遊騎在龍首渠以東至黃河蒲坂關之間查探,發現王尋自打數日前進了河東後,就忙着收納縣鄉,鞏固河防,一副在河東常住的架勢,才懶得管田況死活。

    於是衆將都認爲,龍首渠邊是個假營,第七彪摩拳擦掌請命衝它一次,掀了田況的老底。

    然而等衝進去後,才發現還真有一支伏兵,雙方一陣廝殺,第七彪悻悻而歸,沒討到什麼便宜。

    田況又利用其控制渭渠舟船的優勢,弄了一批不知究竟有沒有運人、喫水很深的船,逆渭水而上,故意路過臨晉南邊,說是要去攻打常安,想騙得第五倫調頭。

    但田況還是高估了常安在第五倫戰略中的價值,第五倫竟不爲所動,那些船也不敢深入,很快就灰溜溜撤了回來,截獲其中一二艘,發現上面裝了不少石頭。

    如此對峙了一日,連第五倫都忍不住讚歎:“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田況確實是善將兵者,難怪彭伯通被他大敗。”

    這也是第五倫怎麼也想不通的地方,此人軍事上是奇才,爲何政治上卻如此幼稚?都什麼時候還打着大新的旗號,他手下的豪強都跑掉不少了,哪怕換成漢旗也比這要好啊。

    但仔細想想也說得通:“有人就是將兵大才,爲政幼稚,淮陰侯韓信不也如此?”

    論這些髒路數,田況卻是與第五倫棋逢對手,他在動搖對方軍心,鞏固自身士氣上也不餘遺力,而雙方你來我往數日,最終帶給田況心理帶來致命一擊的,還是龍首渠上的一條條舟筏。

    龍首渠在田況軍右側,這一日卻有人撐着木筏順水而下,快到時船伕泅水而走,任由舟筏擱到岸邊,卻見上面都是堆積得滿滿的屍骸。

    而第五倫又讓人高呼:“田況死士藏於龍首渠中,已被大將軍識破,盡數擊滅!”

    “汝等再無後援,已被我十萬大軍包圍!”

    田況軍產生了一絲動搖,連田況本人都痛苦不已,感慨道:“是我害了壯士們。”

    龍首渠裏的死士,多是他在青州時的老班底爲基礎創立的,本是田況以寡敵衆翻盤的最後希望,如今這火焰卻被第五倫親手掐滅。

    而第五倫則趁熱打鐵,在對面士氣低落的時候開始讓陣列向前推進。

    第五倫在北,共兩萬餘人,田況在南,只有七八千人,在龍首渠與洛水間佈置,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戰鼓、號角不斷,天上的雲彩似都被這數萬人的殺氣給衝散了,今天格外晴朗,看這架勢,既沒有隕石,亦無狂風驟雨。

    第五倫已經見識過更大的陣仗:壽良之役,他以萬餘人對陣數萬赤眉,那才叫鋪天蓋地,而今日是以人多打人少,但亦對田況無半分輕視。

    田況則看着第五倫陣列東側邊緣,向己方凸出一點的陣列:“世人皆言第五倫善將兵,其實不然。”

    “其陣列不如我軍整齊,應是麾下數萬士卒才訓練不過一月,就匆匆謀反的緣故,如今大概只能勉強列陣,連旗幟金鼓都不一定熟悉。”

    “且東邊是龍首渠,後方是商顏山,他竟將越騎營調來佈置在此,正所謂左右有水,前有大阜,後有高山,三軍戰於兩水之間,敵居表裏,此騎之艱地也,第五倫是自陷騎兵於艱地也。”

    這也可能是陷阱,但這支進退兩難士氣低落的部隊,確實是太誘人了,田況在第五倫大軍的中左右三翼來回觀察,最終還是決定:“先擊越騎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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