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286章 過河卒(第二卷完)
    冷汗直冒的不止是劉秀,當從告密的李軼處,得知那封書信內容時,準備北巡去昆陽看看一個月前大戰殘餘,順便督促大軍進攻洛陽的更始皇帝劉玄,亦頗爲後悔!

    “早知劉秀與第五倫有故,不曾想二人關係,竟到了託妻獻子的地步?”

    若真如此,有劉秀從中迴旋,那他設想讓劉伯升與第五倫火併,使虎狼互鬥皆疲的想法就成了笑話,可因聽聞西漢之立後劉玄頗急,加上劉伯升早就數次請攻關中,在他北巡之前,就已經率部向西北進發,攔之不及了啊!

    綠林渠帥們提議道:“陛下不如先收捕劉秀,以爲人質。”

    劉玄一向優柔寡斷:“可朕記得,劉秀與伯升雖爲兄弟私下關係不善。”

    這件事也是劉秀昆陽戰後讓人宣揚的,雖然劉伯升不屑於做,但劉秀打完仗故意與旁人說:“這一戰之後,伯升應該不會再看輕我了。”

    劉玄也記得,年少時在舂陵,劉秀緘默寡言,常爲伯升所笑,說他一輩子就是小地主盯着人稼作的命。

    相較於劉秀,還不如以劉伯升留在南陽的妻、子爲質有用吧?

    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得弄個清楚,於是更始下令加快了前往昆陽的速度,走了半天后又擔心劉秀得知事泄會謀反,聯想到他三千騎破三十萬的名聲,又遲疑了。

    然而就在這時,卻得知劉秀竟主動孤身來迎,頓時大喜,又想給劉伯升設“鴻門宴”那天一般佈置,刀斧手藏於帳外,只等更始投玉佩,就出來將劉秀拿下!

    豈料劉秀卻毫無防備,還滿臉喜色,拜謁劉玄後,就請他爲一樁親事做主。

    “臣先前請謀人與子張馬武將軍納采,請聘其妹爲妻,今已談完了請期,吉日就定在後天,軍中從簡,就欲在昆陽完婚,敢請陛下允諾,做臣的見證人!”

    嗯?劉玄一愣,劉秀的未婚妻不是被擄到關中去了麼?這是何意,瞥了一眼旁邊的人,朱鮪遂不懷好意地問道:“文叔,汝那陰氏夫人怎麼辦?都娶進來,誰做大,誰做小。”

    此時此刻的劉秀,忍着心裏的難受,一副渣男臉道:“陰氏與我尚未完婚,就被新軍擄走,恐已早遭凌辱,朱脣千人所嘗,肌膚百人所親,腹中或已有他人之種,臣今爲陛下封侯,焉能再娶此婦?”

    “更何況,有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也,還望陛下勿笑。”

    好一句貴易交,富易妻,劉玄都笑了,可以理解。

    劉秀又掏出了那份第五倫的信,主動招供:“說起陰氏,臣還有一事要稟報。”

    劉玄接過看後,故意驚訝道:“原來汝陰氏夫人尚在,還被第五倫所救,約文叔去關中團聚啊!”

    他演技不過關,略顯浮誇,劉秀卻演得極其到位,垂首哭訴道:“陛下,此乃第五倫陰毒之計也。”

    “想臣與第五倫,不過是數年前在常安見過一面,並無深厚交情。”

    “交情淺薄?”朱鮪反問:“我怎聽聞,第五倫奉王莽之命來南陽時,文叔曾與他相互贈玉,聽說還隨身佩戴,日常把玩。”

    劉秀解釋道:“第五倫初至河北,確實曾派人來聘請我爲吏,但我知其曾剿滅復漢人士,以爲是新朝死忠,故而屢屢拒絕。但尚敬其孝義之名,以爲楷模,可是……”

    他搖搖頭:“但第五倫深受王莽厚遇,卻以新將叛王莽,以臣逐君。他不過是看莽朝即將傾覆,投機反戈罷了,如此不忠不義的小人,焉能信任?”

    “第五倫若真視我爲友,大可將陰氏送回。信中名爲邀約,實爲威脅,此人種種行徑,臣不恥與之同伍,已將其所贈污玉,置之於狗彘圈中了!”

    第五倫與王莽解釋自己與劉秀關係時也這麼說,但他是假扔,而劉秀,被逼無奈,是真扔了!

    劉秀向更始表明心跡,所說的話,半真半假。

    “第五倫之師嚴伯石死於宛城,相當於是吾兄伯升親手所殺,第五倫一向自詡忠孝仁義,忠已不好再提,這事師之孝無論如何不能丟下,他與吾兄,與我,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如今第五倫送這封信,必是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傳言陛下與我兄弟不和,刻意離間,欲使大漢內鬥,而他好坐收關中!那劉嬰一直在長安,如何忽然跑到了隴右,臣懷疑,這所謂的西漢之立,亦有第五倫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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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絕不會屈從於他的威脅,妻子如衣服,大不了換一件,臣已有馬氏淑女爲良謀,焉能爲陰氏一有污之人奔赴關內?”

    “臣忠君之肝膽,願剖而獻之!”

    說罷劉秀一拉衣襟,敞開胸膛,就請劉玄將他殺了,看看心肝是紅是黑!

    一旁的李軼、朱鮪尚有懷疑,但劉玄卻已經信了大半,親自上前扶起劉秀:“文叔乃是昆陽功臣,又與朕有二十多年交情,垂鬟時就是玩伴,第五倫此計拙劣,朕豈有疑慮?”

    一時間君臣相笑,攜手進入昆陽,這兒已經被綠林渠帥來換了防務,而劉秀的少量親信挪到了關。,劉玄與劉秀一起登上關城,指點詢問上月初一在此的鏖戰,然而劉秀卻未嘗自伐功勞,依然推於王鳳、王常等人頭上,表現得十分謙遜卑微。

    劉玄就喜歡這樣的人,而不是劉伯升那種咄咄逼人,對劉秀的懷疑暫時打消。他甚至在兩日後替劉秀和馬武之妹主持了婚禮,馬武尤其高興,除了在末席喝着悶酒的陰麗華之兄陰識外,皆大歡喜。

    禮儀結束,一對新人攜手進入洞房後,賓客盡歡,唯獨陰識在外頭吐了一會後,喃喃道:“劉文叔負了我家。”

    在陰識看來,他們陰氏做了巨大的犧牲,他一意孤行,不顧父親反對,毀家紓難,投身舂陵劉氏的事業,最終惹得家破人亡,父母妹妹弟弟都被擄走,本以爲劉秀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有了妹、弟消息可以去將她們救回來,豈料竟另結新歡。

    倒是馮異給陰識拍着背,有些話卻不好說出來,自從昆陽之戰後,馮異就對劉秀傾心,與之交情莫逆。二人甚至到了談論兵法、天下時勢,夜深了直接同榻而臥的程度。

    所以馮異知道,劉秀接到信後這些天,看似言笑依舊,然而夜裏卻在偷偷哽咽落淚,次日馮異一瞧,枕蓆之上涕淚斑斑,看來其對陰麗華,確實是有情義在,陽爲談笑,陰寓悲傷,絕非嘴裏說的那般輕鬆絕情。

    馮異心中慨然,還幫忙將枕蓆換了,以免他人發現。

    他知道陰識是靠得住的,遂低聲相告,聽得陰識愕然,馮異知道以劉秀的脾性,或許是愧見陰識了,遂勸他:“不如去西方追劉伯升,一同揮師進關中,看看能否解救君之妹、弟,他日或能與文叔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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