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377章 百姓無不懷念我大新
    曾經富庶的南陽郡,如今卻一片凋敝,災民流民源源不絕,皆扶老攜幼,心想出外逃荒,又因身邊沒有餘糧,只得沿途求乞。

    一路上風餐露宿,說不盡困苦顛連。不料逃過一縣,甚至去到宛城底下,也是如此情形。因此逃荒人民,就有許多活活餓死,也有因着貧病倒斃路中。其幸得生存之人,也多半鵠面鳩形。

    流民中老實的或乞討、或在田野裏找些野菜之類果腹,不老實的就會去搶、就會去偷,而當餓到極處,恐怕連那些老實的也會改了本性,開始人食人,秩序一片混亂——也難怪赤眉能輕取汝南,那邊也是這般光景。

    而各大塢堡依然高高聳立在原野上,每天都有活不下去的災民去投奔,豪強徒附、奴婢數量與日俱增,幾乎要恢復到漢時的水平。

    “在予治下,有王田之制,田畝皆屬國家,不得買賣,自然也無有官吏豪強強佔耕地之事發生。”

    “又有私屬令,奴婢亦不得買賣,是故豪強亦不敢虐民太過。”

    看着這一幕幕慘相,王莽忽然就精神起來,他開始頻頻將新政與更始做對比。

    “天鳳年間天下大旱,予不但親自菜食,還下詔,所有被災之處,人民貲財不滿十萬者,盡免其租稅。又令各郡發放諸倉糧食,同時開天下山澤之防,任由百姓取山澤之物,以全元元。”

    “流民入關數十萬,予命於長安城中建築房屋二百區,以居貧民,專門設置養贍官賑濟,當是時,縱然不像底下所言,人人皆能食梁米肉羹,但溫飽亦可滿足,又招募青壯入伍,讓彼輩有一個生計。”

    “可這更始僞帝,他做了什麼?聽人說,大災之中,居然還在享樂。”

    王莽痛心疾首,自己如此節儉愛民的皇帝,輸給這樣的人?不甘心啊!他同時也更加漸漸明白,新室爲何會崩潰了!

    “羣臣誤予!”

    他的諸多政策都是好的,是底下人執行出了問題。豪強猾吏歪曲予意,辜而攉之,小民弗蒙德澤,非王莽本意也。

    “諸將負予!”

    王邑、王尋、廉丹這些庸碌之將,平日裏頗爲吹噓,但每場仗都是十幾萬幾十萬的送,哪個朝廷撐得住這種損失?

    “最辜負予者,便是第五倫!”

    還出了第五倫這種野心家,來自鴻門的背刺是導致政權毀滅的直接原因。如今王莽一看,心中只覺得:“這更始、綠林如此不堪,當初若是換一個將軍,比如田邑將偏師出武關,襲南陽,或許綠林軍就被摧枯拉朽了。”

    “亂天下者非予,諸漢是也!”

    歸根結底,他沒有錯,錯的是辜負了新室懷柔之意,一心念着復辟的諸劉宗室。瞧瞧他們把好好天下禍害成了什麼模樣!而赤眉也好,綠林也罷,原本都是老實百姓,卻被叛賊們利用了!現在後悔了!

    等抵達新都,看着自己曾經的封地只剩下黑乎乎的殘垣斷壁,多有流民遊走其中,身形瘦削恍若鬼魅,王莽就更是憤懣了。只罵劉伯升自詡高帝,實則項羽做派,他與第五倫狗咬狗死在關中,真是大好事!

    巨毋霸一貫是少言寡語的,而崔發則聽着老皇帝發泄抱怨,心中不以爲然。

    別看新都人口口聲聲懷念新朝,但他們懷念的,不過是王莽給封地百姓發的福利,免租稅的好事,若王莽當真亮出身份,新都人信以爲真的話,做的第一件事恐怕是……

    擒了他,押去宛城換賞!

    王莽卻不這麼覺得,仍將天下當自己的江山,這張好帛,他揮筆亂畫可以,但落入更始綠林手中如此糟踐,頓時心疼不已,那股周公再世濟世之心又萌發了。

    但王莽還來不及做什麼打算,他們這巨人、老叟、文士、騾子的組合實在顯眼。叫新都人看見傳了出去,遂被一位途經此地的綠林渠帥派兵給圍了。

    這是一支過路的軍隊,人數上百,後頭還有源源不斷的部隊,將王莽等人的容身之處圍得水泄不通,戈矛指向他們,後頭還有弓箭,逃無可逃。

    若是巨毋霸一人,或許還能殺出去,但唯恐衝突誤傷了他的皇帝,只能護在前頭,聽從綠林兵的吆喝,加入了他們長長的隊伍。

    隊伍裏盡是被收攏的流民,眼中盡是彷徨。

    崔發大恐,還當是身份暴露,連忙與之分說,自稱是從西邊遭了匪患,逃來的富裕人家,王莽化名田翁,他是家吏,巨毋霸則化名田惡來,是護衛。

    豈料那綠林渠帥看都不看王莽一眼,卻是衝巨毋霸來的。

    “好壯士!”

    綠林渠帥對巨毋霸讚不絕口,此人高一丈(漢丈),腰圍壯碩,這要是放在戰場上,必是一員猛士,只可惜卻只爲其老主人挑擔,真是浪費了。

    渠帥很是高興:“這趟來新都抓丁去打赤眉,竟能遇到這樣的人物,真是幸哉!一人能頂十丁!”

    “渠帥,那白髮老叟是否要拋下?”

    “連人帶騾,都抓回去!我看他頭髮雖白了,但還精神,也能做事,拾糞添火總會罷?再不濟,也能扣下當人質,好讓那對主人忠心的巨人爲我效命!”

    ……

    災旱不會分辨政權名號,它肆意行走在人世間,能擋住軍隊的山河之固,卻不一定能攔住天災。

    四月下旬時,關中也未能逃過旱情,只見赤日當空,有如烈火,曬得田幹河涸,樹焦草槁,田中的粟苗已經枯黃過半,當真是天地行災,萬民遭劫。

    “幸虧早早奉大王之詔,在上林縣新闢的田地附近開挖了溝渠。”

    司隸都水監杜詩後怕不已,在沒有水利的年頭,農業純粹是看天喫飯,遇上久久不雨,百姓除了大老遠去提水澆灌乾涸龜裂的土地,也惟有叫苦呼天,瞪着雙眼,呆看晴空,希望雲興雨作。

    單純的農業風險極大,富足之家,雖廣有田地,因無收成,也會變爲窮戶;貧苦之人,靠着代人耕種度活,至此更無可謀生,只聽得到處男號女哭,人人呼飢。

    可有了水利溝渠,旱情尚能稍稍控制,渭北的白渠、鄭國渠等就能源源不斷給膏腴沃土提供灌溉用水,讓魏國的糧倉在大旱之下仍能讓粟、麥存活,讓即將到來的夏收有點希望。

    而在渭南上林縣,水源較渭北更加豐富,杜詩奉命與本縣屯田兵、民合力,將河流開出一些小溝渠穿過農田,新修的水車再將渠水送到各頃田疇中去,好歹緩解了旱情。

    只是溝渠上下游之間的爭水斗毆也更加頻繁,魏王不得不令京兆尹和中尉府出動兵卒彈壓,又讓杜詩統一分配各溝渠水閘門開合,抓到私鬥者就派去挖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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