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430章 東北易幟
    “事到如今,舅父竟然還有臉問我,投誠可還來得及?早做甚去了!”

    魏王三年,正月中旬,當耿純西行至常山郡元氏城外大營,見到真定王劉楊派出城來“議和”的屬下時,一向涵養極好的他也不由動了怒火。

    劉楊明知道劉子輿可能爲假,是個大火坑,還將其妹之女、耿純的表妹郭氏推了下去!郭氏作爲北漢皇后,成了被殃及的池魚,耿純未能保她生還,心中難免有幾分愧意,等見到屍首後,更發現死於利箭,遂對吳漢的解釋產生了懷疑。

    “當真是天黑誤殺麼?”

    但吳漢立功不小,魏王對他很器重,耿純既沒有證據,就算有又如何?這份氣也只能憋在肚子裏,解不開,更沒法與人分說。

    既然劉子輿已卒,耿純的滿腔怒氣就撒在“罪魁禍首”劉楊身上了,他劈頭蓋臉將案几上的筆墨砸到劉楊的使者頭上。

    “秦二世死前說,吾願得一郡爲王。弗許。又曰:願爲萬戶侯。弗許。最後曰:願與妻子爲黔首。”

    “滾回去!讓劉楊想清楚,他現在還有資格提條件麼?大王說了,只准他無條件投降!”

    “若三日之內不降,城破之際,我也要大義滅親,動手誅殺他了!”

    ……

    劉楊這位真劉,卻沒有假劉那般尋贊漢的決心,兩日之後,常山郡府元氏城開啓,真定王劉楊帶着自己數千徒附投降。

    第五倫看在耿純的面子上,對劉楊和大姓郭氏也沒有屠戮,算個投降,讓劉楊與妻子爲黔首,遷到關中去軟禁,瞧他那瘤子又大了一圈,估計也活不長了。

    景丹攻克井陘關後,順勢向東,在耿況的上谷騎兵配合下奪取真定,西路軍缺席了大戰,景丹有些忐忑地抵達下曲陽城,向第五倫告罪。

    第五倫卻沒有責怪,勉勵道:“孫卿爲我拖住了敵四萬之師,已殊爲不易,卿先前就有疾病,每逢入冬便加重,餘沒有考慮到,強起隨軍,以至於臥病,爲這小小井陘,幾折餘一員大將!”

    九塞天險還是必須尊重一下的,景丹打的仗看似容易,實則最難。哪怕是韓信,若是對面將領不配合,打不出背水一戰的奇蹟,以劣勢兵力也只能望關興嘆。

    更別說在隆冬出兵,景丹自己都生病差點沒挺過去,底下士卒亦病患十之三四。

    儘管在戰術上沒有完成預期任務,但在戰略上,景丹成功拖住了真定王和上淮況起碼四萬人,若他們與劉子輿匯合,下曲陽一戰的結果,或許會稍有不同。

    隨着常山、真定皆下,便意味着,冀州全境十個郡國,全部歸附魏王!

    羣臣相慶,倒是第五倫還清醒:“大陸澤以南數郡倒是完全控制了,但以北諸郡則不然。”

    冀州廣袤,而魏軍有限,只進駐了郡府和樞紐要道關隘,邊緣縣城卻操持在各地豪右手裏,名義上歸附,實則自治。再往下的鄉閭村野,更是各路流寇和銅馬殘兵的天下,劉子輿只是將河北流寇共尊的領袖,他一死,流寇們立刻四散,給第五倫造成的麻煩反而更大。

    東邊的“濟北王“城頭子路就不提了,如今雖退出了清河、信都,但仍佔據幽州渤海郡及青州平原等郡,接納銅馬殘兵投奔,勢力起碼擴大了一倍。

    而在西部太行山區,作爲戰爭的後遺症,又多了一塊揮之不去的牛皮蘚。

    對劉子輿最爲忠誠的銅馬大渠帥上淮況,原本與景丹對峙於井陘關,在敗局已定,真定王劉楊也放棄守關跑回元氏城後,上淮況也帶着萬餘部屬向南轉移。

    他們跑進了太行山東麓山區,名爲“黑山”的區域,銅馬賊搖身一變爲黑山賊了。那裏地形複雜,層巒疊嶂,一想到這萬餘人窩在太行山上,學城頭子路做遊兵,就跟魏軍打游擊,第五倫便覺得頭疼。

    “這可比一劉子輿難對付多了。”

    看來,將在下曲陽用來對付銅馬的“疏陣”推廣刻不容緩。此乃孫臏兵法十陣之一,一般用法在於把士卒分成若干戰鬥小羣佈列,不過兵法上也沒細細說明白。

    第五倫遂自由發揮加以改造,因每屯列爲五行,作爲基本單位,亦稱之爲“五行陣”,接下來冀州漫長的治安戰,足以試驗此陣是否牢靠。

    可究竟應該派誰來陪這兩路殘兵耗下去呢?

    經過幾次戰爭,第五倫也基本試出了手下衆將的長短……額,還是應該說“深淺”?

    他的意思是,置將不可不察也,六韜裏說,爲將者爲五材,勇則不可犯,智則不可亂,仁則愛人,信則不欺,忠則無二心,但能五德俱全的少之又少--比如吳漢就缺了仁。

    還有十過,毛病也多種多樣,在第五倫看來,景丹雖智而心怯者,耿純雖智而心緩,具體到戰例裏,二人防守戰都極佳,可進攻卻不行。

    景丹潼塬之戰打得極好,但讓他攻上黨、太原就勉勉強強。

    耿純在與銅馬打消耗戰時幾無錯漏,當時耿純軍在前,離第五倫大營數裏,賊忽然乘夜攻之,箭矢如雨點射進營中,士卒多有死傷。但耿純勒令部衆,堅守不動,選出敢死隊二千人,都手持強弩,各著三矢,令他們輕騎潛行,繞入賊兵背後,齊聲呼叫,強弩併發,賊衆驚走,耿純追擊,大破賊兵。

    可一旦到了反攻階段,就經常犯迷糊。

    如今景丹病沒全好,耿純也傷了肩膀,是該將養幾年,既然二人進取不足,那就用他們來鞏固剛拿下的地盤吧。

    也是在下曲陽城,第五倫見到了後景丹來拜見自己的上谷耿況,這次會面,讓第五倫心中差點產生懷疑。

    “耿弇真是你親生的?”

    ……

    在第五倫想象中,耿況應該是耿弇的中年版,否則怎麼能教出這麼鋒芒畢露的兒子來?

    然而等耿況謁見時,第五倫卻發現,老耿卻是與小耿截然不同的人,雖然步履矯健,但神態卻慈眉善目,言必稱清靜無爲,與傳說中那位鎮守上谷十年不失,一度帶着幽州突騎打得烏桓不敢入塞的郡守全然不像。

    耿況說話也很慢,對第五倫簡要敘述了一番他的經歷:“老臣在漢時以明經出身爲郎,又隨安丘丈人學《老子》……”

    他所說的,乃是漢成帝時的名士安丘望之,修的是殘存的道家之學,著《老子章句》,漢成帝以其道德深重,尊爲宗師,派人聘請,安丘望之卻寧可遊於民間學醫。

    此人與招搖撞騙的方士不同,腹中確有學問,耿況居然是他的弟子。

    於是耿況很有資格說這句話:“老臣恬靜不求進宦,只想好好鑽研安丘丈人之學,是王莽不識人,非要我來做邊地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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