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438章 涼州大馬
    在第五倫的計劃中,未來進攻隴右,是一個三包一之勢。

    東邊是關中的主力,右邊是河西四郡的偏師,而正北,則是魏軍控制下的北地郡、新秦中——隨着耿伯昭建立幷州兵騎,魏王也終於有一支能和隴右良家子剛正面的騎兵了。

    即將護送第八矯去往涼州的,正是這批騎士。

    當三月中旬,第八矯抵達新秦中富平縣時,這裏已從去年於匈奴、胡漢的鏖戰中恢復了生機,秦渠、漢渠裏的麥苗綠油油的看着喜人。

    “匈奴春天馬羸,一般不會南侵。”

    鎮守新秦中的衛尉臧怒迎接了第八矯,在城牆上指給他看河對面的胡馬,儘管殲滅了胡漢上萬大軍,但匈奴人卻跑了,魏軍投在新秦中的兵力有限,沒有急着渡河收復失地,胡人被打疼了,不敢輕易過來,雙方已經隔河對峙了半年。

    聽說第八矯此番的使命後,臧怒搖頭道:“武威可不好去,與新秦中雖相鄰,但路途也有上千裏,途中還有沙漠險阻,胡漢、匈奴的遊騎,隴右的斥候頻繁出沒,這條路時斷時續,上次武威派使者來就被盜寇劫殺,已經月餘未曾通訊了。”

    第八矯當然不會遇難便返,事關魏王數月後的戰略,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趟!

    臧怒給第八矯準備了整整兩個屯的幷州少年,護送他西行,爲了避開匈奴耳目,從青銅峽上游乘羊皮筏渡水而過。這隊人馬象一條灰色的長龍,行進在峯巒如聚的黃河岸邊。

    這趟旅途是枯燥且兇險的,行進區域是魏、隴、胡三不管地帶,沙坡頭周邊是光禿禿的紅土山,山形猙獰,多有馬匪盜寇,躲在山巒裏,等待襲擊少見的過路人。虧得第八矯的護衛們頗爲忠勇,皆乘馬挽弓,讓盜賊知難而退。

    第八矯注意到,幷州兵騎們的馬匹頗爲不錯,毛滑膘肥。聽他們說,大多數是去年的戰爭裏俘獲來的。

    一個美稷少年如是說:“上郡、北地雖然養馬,可比起河套的馬,那就成了只配挽車的驢!”

    不象不會騎馬的多數關中人,北地、上郡、西河的本地人有許多都是從小都和牲口打交道,耿弇便是利用他們,訓練出一支精銳的騎兵。只是幷州少年們縱是馳騁能手,但不善在馬上射箭或揮刀,據說,他們最初的戰術是與步兵配合,疾馳前進,兩翼包抄,如果這樣還不能擊潰敵軍,就下鞍步射,這樣就失去了機動性。

    不過隨着木鞍和馬鐙陸續裝備,經過半年訓練,能勝任突騎戰術的人越來越多。

    西行的路上,幷州少年們表現出了對馬匹的格外愛護,路上每騎十里路,就要下馬牽着走二十里,這讓第八矯擔心耽擱大量時間,勒令制止。於是春日裏本就不肥的馬兒們,沒日沒夜的被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羸瘦下去,看着幷州騎士們心疼的模樣,第八矯只好對他們承諾。

    “河西馬比並州馬還要好,等到了武威,我一定給諸位每人都配備一匹新馬。”

    “當真?”騎士們頓時大喜。

    第八矯遂與他們說道:“河西地廣民稀,然水草宜畜牧,故涼州之畜爲天下饒。”

    但沒去過河西的騎士們仍不信,因爲在他們遠離黃河後,前方便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後世被稱爲“騰格里”的沙漠橫亙在此,隔絕涼並,怎麼看都不像富庶地方。

    直到走了十來天。當西面的天際出現一條雪白銀邊時,風景纔出現了變化。

    綿長的山脈白雪皚皚,直聳天際,那是祁連山,被匈奴稱爲“天”並加以膜拜。祁連山冰川融水在山間、寬谷、盆地彙集成河,滋養着河西走廊上大大小小的綠洲,武威就是其中之一。

    時值初夏,綠毯似的草原一直延伸至祁連山腳下,一羣羣牛羊點綴其中。

    直到這時,騎士們纔信以爲真。

    但他們想騎河西好馬,註定沒那麼容易,第八矯這趟差事也一樣。

    武威郡並不太平,到處都是亂兵,甚至還有大着膽子向使團發動進攻的,將其擊敗後一問,才發現打了自己人——這批落魄的亂兵,竟是竇友的殘部!

    從他們口中,第八矯才得知了前幾天,發生在武威首府姑臧城的劇變。

    “隴右出兵,輔漢將軍劉隆親自越過烏鞘嶺,將竇太守打跑了!”

    ……

    隴右決心對河西下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早在半年前,方望彷彿預判了第五倫的舉動,給隗囂獻計,提出的戰略就是先取河西四郡,安定後方。

    尤其是武威太守竇友,乃竇融之弟,更是必須換掉!

    武威的首府姑臧城坐落在谷水之畔,竇氏曾世代在此爲官,樹大根深,不可輕取,再加上去年冬天時金城羌人未平,下雪天過烏鞘嶺是找死,於是一直拖到開春,纔派遣劉隆,帶數千兵襲武威。

    武威兵寡不敵衆,竇友孤身逃走,劉隆陸續討平諸縣,只看着在城內擄掠的羌胡騎士,皺眉讓良家子騎去制止。

    利用涼州屬國羌胡騎,這亦是方望的計策,這也是無奈之舉,前年的周原一戰,隴軍近萬人丟在了右扶風,這點兵力,對魏王來說不值一提,對隴右而言,卻是重創——畢竟隴右四郡加起來,人口也才七十萬上下,更別說寶貴的壯年男丁。

    於是就只能募屬國羌胡入伍,美其名曰效仿前漢,但在劉隆看來……

    “這是飲鴆止渴啊。”

    但無論如何,來自金城的湟中小月氏確實好用,他們的部落在武威、金城間遷徙,利用其做內應,成功驅逐了竇氏,劉隆親自帶人衝入竇友府邸,還真搜出了不少他與魏王之間的通信,截殺了竇友派去新秦中的信使。

    這一查不要緊,劉隆才發現,這竇友早在去年,就將他長子遣去長安,給魏王做侍從了!

    “好啊!果然背叛漢家了。”

    劉隆還是老樣子,情緒激動起來喜歡紅臉,想當初,他與劉秀、第八矯等爲太學同學,還曾一同去五威司命鬧事,營救孝義第五倫呢。

    之後,劉隆與第八矯遭功崇公一案牽連,被新莽流放西海郡,一路上相互扶持,還記得那個最寒冷的冬天,第八矯凍掉了小指,而劉隆……

    他伸手摸了摸,劉隆的左耳整個凍沒了,臉上的紅潤再也無法蔓延到左耳梢。

    世事無常,西海陷於羌人時,第八矯北上逃往河西,後來輾轉回了關中,加入了第五倫的事業,而劉隆則跑到隴右,被隗氏保護,又來也順理成章,與劉歆一起擁戴劉嬰,建立了“西漢”。

    儘管元統皇帝只是一介傀儡,但只要隗囂仍做一天漢臣,劉隆就會繼續聽其調遣——誰讓他姓劉,且安衆侯一系,還是前漢最後的忠誠宗室呢?別人可以投靠魏王,他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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