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441章 刺客信條
    作爲第一個稱帝的異姓皇帝,公孫述這半年過得極其不順。

    心腸壞透的第五倫鴻門舉事剛進長安,就將來抗議的復漢遺老們一網打盡,統統送去見漢武帝,渭北的異己二五仔也剷除得差不多了。渭南的長安人餓了小半年後,士人們早沒了“不食魏粟”的勇氣。魏王放出稱帝的風聲後,還只有班彪等人暗暗腹誹,頂多辭官不幹以示抗議。

    但在基本沒經歷過戰亂蜀中,名士們喫飽喝足之餘,卻常常思念漢朝,於是就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來拒絕出仕。

    公孫述令人蒐羅各路士人加入新政權,每每碰了一鼻子灰,這些老傢伙已將辭讓玩成了行爲藝術。

    於是就常常會出現以下對話:“朕欲以梓潼人李業爲博士,多次徵召,都推辭有病。朝廷貪慕名德,曠官缺位,這次徵辟來了麼?”

    “陛下,李業死了。”

    “怎麼死的!?”

    “李業屢屢託病不從,陛下當時不是怒了麼?讓使者持毒藥令其從命。若答應,則授公侯之職,若不答應,則賜鴆酒。”

    “豈料那李業竟說什麼‘君子爲官,是爲了解除國家危難,哪裏有用高宮厚祿來爲餌逼迫?’又道:‘名可成不可毀,身可殺不可辱也’,於是奪毒酒而死,使者想攔沒攔住。”

    李業死後,公孫述又害怕有殺害賢者之名,派人去弔喪,並贈送布帛百匹,但李家逃亡別處,堅辭不受。

    這一死,公孫皇帝在益州名士圈子裏的名聲是徹底臭了,就算對前漢沒念想的,也覺得公孫述心胸狹隘難成大事,古人說過,危國不入,亂國不居,於是就有了多種多樣的避仕之法,玩出了花。

    比如犍爲郡的大名士費貽,跑到深山隱居,公孫述派人追去邀請,並逮捕了其妻子作爲人質,威逼費貽,然此人竟把漆樹汁塗在自己身上,使渾身皮膚都爛成癩疥狀,還披髮佯逛逃避,公孫述也不好和一個瘋子爲難,只得作罷。

    還有個更絕的,同在犍爲郡的高士任永,長於歷數,名揚益州。能推斷天時氣節,計算日月運行,通曉年代曆法,公孫述頗爲迷信,就需要這樣的人,派人去請,但任永卻假裝自己患了青光眼,不能視物,耳朵也聾了,不能辨聲。

    公孫述別的不行,特務政治倒是玩得不錯,派死士盯着任家,看此人的眼疾究竟是真是假。

    這一盯不要緊,竟然發現了一樁倫理大案!

    “陛下,任永之妻是個**,乘着他耳聾眼瞎,竟公然帶着姦夫回家宣淫。任永就坐在庭中,二人堂而皇之路過入室,嬉笑不休,整整半個時辰,任永竟恍然無覺。”

    “還有他的兒子,掉入井中,倉皇呼救,任永也沒聽到,還是盯梢的人忍不下去,去出手相助,如此看來,應是真有眼瞎耳聾之疾。”

    “也是個可憐人。”聽了這個悲傷的故事後,公孫述心裏一軟,也不逼迫那任永了,只是奇怪。

    “爲何朕每每徵召,這些名士就患了惡疾?”

    朝中阿諛之輩遂道:“是彼輩德行不夠,沒有福運做大王的官,故有疾難。”

    “或許真是如此罷。”公孫述也只能摸着玉璽,感慨不已。

    對內未能使益州名士歸心,對外的戰爭也不順利。

    去年,公孫述於丞相李熊議定了“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安穩內部,進而南順江流以取南郡,跨有荊、益”的戰略。

    爲此,公孫述特地派李熊等人前往巴郡魚復,建了“白帝城”,屯兵訓練,又在江州(重慶)建舟師大船,經過一冬準備,開春後便順流而下,穿過三峽,進攻楚黎王控制下的南郡。

    本以爲楚國區區地方小諸侯,樓船東下,定是黯然歸順,豈料楚軍抵抗頗爲堅決,楚王秦豐的女婿、掃地大將軍田戎在夷陵大敗蜀軍,公孫述造的船隊全報銷了!

    而自漢中向東試探的陸師,也被赤眉痛擊,悻悻而退。

    這讓“成家”的羣臣信心大跌,入夏後,公孫述聽聞第五倫橫掃幽冀,頓時又嫉又羨,派了侯芭爲使者,去給第五倫送熊貓。

    五月將近時,公孫述又在內部朝議時,抱着玉璽忽然發問:“既然南順江流以震荊州暫時不利,再造舟師又要一年半載,與其空待耗費時日,朕打算先北過山嶺以擊三秦,何如?”

    ……

    公孫述此言一出,羣臣都驚呆了!

    區區楚國都打不下,還想和強大的魏王硬碰硬?羣臣立刻反對,說什麼:“以前周武王伐殷,先在孟津檢閱部隊,八百諸侯異口同聲擁護,而武王認爲時機還不成熟。如今大王應先修德義,以待天時。”

    “陛下,羣臣誤國,請斬之!”

    一個聲音在朝堂中響起,卻是公孫述頗爲信重的騎都尉,荊邯,此人是追隨公孫述十多年的門客,聽說是刺客荊軻的後代,如今也重操舊業,替公孫述訓練了一大批忠誠的死士。

    而荊邯也是朝中最爲積極的主戰派,他說道:“兩年前,魏王尚無尺土權柄,只驅數萬豬突豨勇,內迫於豪強,外遭劉伯升之兵。當是時,隗囂擁立劉嬰,割據涼州,兵強士附,不在這時乘勝奮起,以爭天命,而是退身想爲西伯之業,坐視劉伯升敗績,第五倫一統司隸,於是連右扶風也丟了,只能侷限於隴右。”

    “如今第五倫已橫掃河北,三分天下有其一,若陛下聽信羣臣之言,因爲南線小小敗績,便偃武修文,談什麼武王的說教,那等第五倫盡有雍涼,堵死北方諸道,大成就再無北出之機,困死在蜀中了!”

    此言雖有道理,但反對戰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連公孫述的兩個弟弟都勸他:”陛下,不宜空千里之國,決成敗於一舉。”

    從漢中北伐之事遂作罷,不過在羣臣告退後,公孫述獨留荊邯,於是他又提一策:“以臣所料,下一步魏王必西向而伐隴,若奪取隴右涼州,則是漢家天下,已半入其手。”

    荊邯道:“以臣愚計,應當趁隴右尚有一戰之力,盡力幫忙,維持關隴平衡,保住隗囂!”

    說起隗氏,公孫述就來氣:“但隗囂反覆無常,他接受了朕‘朔寧王’的封號,但並未公開,至今仍未廢黜劉嬰。”

    荊邯道:“隗囂眼下還心存僥倖,不願受廢漢之弊,可等到第五倫揮師西征,危在旦夕,隗囂必棄漢附成!”

    所以成家需要轉移重心,在漢中、武都多囤積糧秣,訓練兵員,坐等第五倫與隴右開戰,如果能叫魏軍在隴地受到重挫,那蜀軍或許就有北上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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