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476章 他們急了
    馬援親自押陣,帶着最後一批兵卒退至滎陽城,先前奉將命到後方巡視各師的董宣亦來述職。

    “少平,滎陽之後,成皋、敖倉等地士氣如何?”馬援如此問他。

    董宣答道:“尚可。”

    馬援皺眉:“尚可是何意?”

    董宣道:“士卒們對莫名退兵頗爲不解,偶有流言說前線敗了,但敢傳謠者皆已爲下吏揪出斬首,衆人雖有些氣餒,但誰讓是國尉帶兵呢?大多數人都說,只要聽國尉號令,最後自能取勝。而校尉們也覺得將軍定有後手,不敢有異議。”

    退兵比進軍更難,不但關係到訓練、秩序,也是底下人對將領信任感的一大考驗,董宣敢說,換了普通將軍來做主帥,光是這種棄城十餘的大踏步後撤,就足以讓士氣崩潰,人心惶惶了。

    馬援聽後笑道:“果然如此。”

    他對自己的屬下有信心,這麼多年的資歷戰績擺在這,連小耿見了他都得低頭,更何況其他人。

    董宣又稟:“河南都尉、虎威將軍張諸君也來滎陽了。”

    “張宗?”馬援一愣,旋即瞭然:“這張諸君,定是要來向我請戰。”

    魏軍中有兩個勇將,一人是鄭統,一人是曾在潼塬、周原兩戰大顯身手的張宗,前者是嫡系,後者出自竇融的河東系,都積功拜了雜號。第五倫曾笑言,說馬援是“馬蹄疾”,那這兩位則是猴急,經常一戰下來渾身是傷,所以第五倫將他們留在中原戰區休養,就此錯過了河北、隴右的戰役,一年沒仗打,都憋壞了。

    鄭統在馬援決定撤兵時是萬般不解的,張宗卻有所不同,他讀過書,知兵法,風風火火來拜謁後,就擡頭道:“大戰在即,下吏敢請爲驃騎將軍先鋒。”

    馬援故意道:“軍中都以爲我退兵,是要守於虎牢天險,等冬將軍把赤眉逼退,或是等河北、關中大軍來援,哪來的大仗?”

    張宗笑道:“陛下在長安時,令人將天祿閣《七略》中的兵書一錄印刷出來,贈予雜號以上諸將,我也有一份,時常翻讀,最近看到帝師嚴伯石所著《三將》,說到武安君白起與趙戰於上黨,秦軍詳敗而走,以誘趙深入,遂有長平之役。”

    “又讀王翦傳,王翦與楚戰,亦是先堅壁而守之,而後才加以反擊。”

    “下吏聽說,國尉過去半年間,終日在陳留令民夫堅壁高壘,又令我加固虎牢,終日休士洗沐,又與軍中游戲,使士卒之心可用,頗類王翦,今又避赤眉鋒芒暫退。故下吏以爲……”

    張宗看着馬援雙目道:“國尉雖是馬服之後,然瞳子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風。”

    “哈哈哈。”馬援點着張宗道:“陛下說諸君不但有勇,亦有智,半年不見,汝智愈長。”

    這就是馬援覺得,張宗比鄭統強的地方,橫野將軍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啊,這可不是在未央宮上了幾堂掃盲課能彌補的。

    張宗說得沒錯,馬援之所以一退再退,正是想像白起、王翦那樣,打一場大仗!

    “更何況,赤眉勢大,據說有數十萬之衆,撇去被裹挾之人,也是敵衆我寡。”

    所以馬援得讓赤眉稍微分一分兵。

    於是他不救濮陽,讓倒黴的王閎吸引幾萬赤眉,又留着陳留作爲阻礙,讓赤眉不能忽略他,再吸引幾萬,作爲一子閒棋的董憲,也能起點類似的作用。

    “我專爲一,敵分爲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衆而敵寡;能以衆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

    說白了就是“集中優勢兵力”,和赤眉相反,馬援通過收縮戰線,將分散在河內、洛陽等地的兵力集中起來,通過放棄的空間,換取了時間,他至少在成皋、敖倉、滎陽這一小片區域,匯聚了四萬之衆。

    魏軍的計數方式和兵民不分的赤眉不同,這還沒將竇融源源不斷派來的民夫算進去。

    “還有一個緣故。”

    既然張宗是明白人,馬援也與他說了自己的大大咧咧外表下的壞心思。

    “河內、河南的大姓又不老實了,讓彼輩捐糧出人助軍,竟推三阻四,且放赤眉稍稍西進,也算幫竇周公,嚇一嚇彼輩!”

    ……

    與將良紳土豪、蒼蠅老虎一起打的赤眉軍不同,第五倫卻相信這一點:“豪族大姓無限可分。”

    所以他對豪貴的打擊是分地域和種類的,拉一批,打一批,關中要剷除,隴右要保留,河北諸劉一個不留,外姓則基本不碰……

    很早就和平歸順的河內地區,第五倫也採取了懷柔政策。

    投桃報李,第五倫擊河北時,河內大姓們出了許多錢糧,贏得了今年免租的特權。但秋後,司隸校尉竇融卻又希望他們縱不交租,也捐點糧食出來,因爲赤眉對豫州的侵襲,導致大量難民涌入洛陽周邊,加上馬援不斷擴軍,糧食快不夠吃了。

    這下大姓們就不願意了,摳摳搜搜,只肯交出來三位數的糧。

    但隨着時間進入仲冬,先前還抱怨“一粒都沒了”的河內大豪們,卻聞風而動,對捐糧出人力的事積極起來。

    那位在河內做二千石時,對馬援“不戰不降不走,不死不和不守”的大儒伏湛,過去要保持“無心俗務,專向學問”的人設,只肯讓兒子伏隆去考試做官,自己則專注於傳道受業,終日吟誦詩書。

    可近日,老伏湛在竇融勸說下,竟也難得出了書齋,在河內郡對還糊塗着,捨不得那點糧食的諸家豪強奮臂疾呼:“諸位,請聽老朽一言!”

    “老夫乃是琅琊人,與赤眉首領樊崇,算是半個同鄉,素知其爲人。”

    伏湛這話,讓他接下來半真半假的敘述,更加取信於人:“據我所知,樊崇等皆是閭左無賴之輩,不勵力于田疇,反而偷食靡衣,務力於剽奪之道。趁着新末大亂,竟結連兇黨,驅迫平人,始擾害於里閭,遂侵凌於郡邑。”

    “自從赤眉賊作亂以來,於今七年矣。其荼毒生靈百萬,蹂躪諸州五千餘里。所過之境,房宅無論大小,民衆無論貧富,一概搶掠罄盡,寸草不留,其所過城郭,狼藉滿地。沿途遇人,便剝取衣服,蒐括錢糧。”

    伏湛訴說着中原傳來赤眉軍真真假假的暴行:“赤眉號稱百萬,這百萬人是如何得來的?皆是良民爲其所擄,男子每日給米一捧,強畫赤眉,驅之臨陣向前,死於溝壑;婦人每日給米半捧,充入女營,供其巨人、三老淫樂,餓極則殺之爲糧!如有敢逃者,則立斬其足以示衆人。”

    “家中糧滿五石而不獻賊者,即行殺戮!奪人私產,凡家有田疇者,一律奪而分之,***女,掘人墳冢,無惡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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