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570章 我全都要
    襄陽夾在羣山與漢水之間,其南北交通,除了水路外,陸上就只能從峴山、阿頭山之間通過,兩邊山丘林立,猶如甕口,裏面是一條寬爲數裏的狹道,只有過了甕頸,方能抵達甕底的襄陽城下。

    誰控制了甕口、甕頸,誰就控制了襄陽的地利優勢,馮異之所以數月毫無建樹,就是被岑彭得了先機。強攻已難以奏效,只能靠圍魏救趙的計策來牽制敵軍,但如今看來,效果實在有限。

    和喜歡“自作主張”的魏軍將領們不同,漢軍諸將,不論是哪個派系的,都秉承一種認識:天下最善戰的戰將,乃是漢皇劉秀!尤其在參與過昆陽大戰的馮異等人心中,劉秀的軍事能力堪比白起、吳起這等戰神,因爲劉秀就在柴桑,水道往來不過月餘,所以馮異面對困境時,也畫了作戰地圖和敵我駐兵方略回去給劉秀看。

    而劉秀也給出了他的建議,那便是由鄧禹連同援軍一併帶來的手詔……

    月餘時間,荊襄形勢又有了些許變化,但大體不差。對於劉秀的手詔,馮異躊躇了許久,只因此策有些犯險,直到最近襄陽越發岌岌可危,眼看再等下去就要功敗垂成,馮異也只能咬牙一試!

    這便有了馮異帶着兩萬軍隊,兵臨“甕口”的這一幕。

    馮異早就親自來視察過許多遍了,今日將兵臨近,他仍覺得口內盡是危險。

    “此處地勢險要,岑彭這數月時間,只要派人在此修幾座木砦,我便難以突破,但岑彭竟不建,這是在故意留着讓我進入啊。”

    已不是陰謀,而是陽謀了,路就一條,看你走不走。

    馮異素來謹慎,哪怕犯險,也要步步爲營,他讓大軍在口外紮營等候,只派斥候先鋒去前方打探,每走一里都要派人回報。

    隨着斥候深入“甕頸”,傳回來的都是好消息:一路安全無阻,魏軍或是忙於進攻襄陽兵力不足,數十里的道路皆不設防。

    然而越如此,馮異心中卻越是不安,而且總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的目光隨着山勢慢慢擡升,望向鳥獸難上的高山之巔,那裏森林遮蔽,但馮異總覺得,有人正藏在上頭,盯着漢軍的每一步!

    ……

    馮異的感覺沒有錯,甕頸左右山上,確實有魏軍斥候再監視,就在上個月,隨着洛陽附近的玻璃工坊終於造出第一批稍透明的玻璃器,第二批“千里鏡”也生產出來,被火速送往前線,如今已能滿足校尉一級人手一枚,重要的“斥候長”也能用上,以便偵查敵情之用。

    但岑彭卻又與他們定了規矩:“如若不慎爲敵人發覺,逃脫不能,必先毀鏡!”

    好在這羣被繡衣衛訓練過的斥候在襄陽附近貓了幾個月,對地形也如當地人般嫺熟,倒是沒出現人亡鏡毀的情況,偵查到馮異前鋒進入甕口後,斥候立刻回稟了岑彭。

    岑彭的大本營,設置在襄陽城西,一條名爲“檀溪”的水流邊,這裏地勢較平地稍高,又有取水之便,是扼守甕頸的最後一個要害。

    “馮異將入甕矣。”岑彭聽完情報後,笑着對任光如是說:“馮公孫果然謹小慎微,換了我,一定半天就殺到檀溪來了,他卻生怕遭了埋伏,要走成兩日。”

    大戰在即,任光還是緊張的,只乾笑道:“陛下也常說,君然軍速最快,馮異如何比得?”

    岑彭又道:“不過,馮異之所以如此緩慢,卻又大張旗鼓,也是心存僥倖,欲令其友軍建功矣!”

    他問另一位從漢水邊趕回來的斥候:

    “漢東的鄧禹到何處了?”

    “昨日連夜潛出黎丘,今已逼近漢水支流,南陽地界!”

    ……

    漢水以東,鄧禹駐馬時,看到了漢水中心的小船,它們如同附骨之蛆,尾隨了一路,就算趕走了,對岸那些縱馬往來的魏軍斥候卻毫髮無損。

    “吾等一舉一動,都在岑彭眼中。”

    雖然潛師奇襲的效果無法達到,但這場仗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容易靠他一波增援,讓荊襄地區的漢、魏兵力差距被抹平。但再拖下去,襄陽將破,而第五倫的援軍也會源源不斷南下,讓勝利徹底失去可能。

    事到如今,鄧禹只能賭兩件事。

    一件是皇帝劉秀爲前線量身定做的這個計劃行得通:漢軍主力目前機動兵力三萬,一分爲二,馮異將兩萬人兵臨襄陽南山甕口,緩緩推進,造成配合襄陽裏外夾擊之勢,逼迫岑彭集結重兵防禦,暫停攻城,讓襄陽緩一口氣。

    而與此同時,鄧禹將萬人沿漢東北上,目標直指岑彭大後方:樊城!

    此乃劉秀不遠數百里,給他們送來的建議:“今楚黎王孤軍獨守,既無援軍,亦無糧食,而漢軍隔絕於外,聲息不通,此危急存亡之際也。然魏軍亦非不可破,岑彭有糧食存於漢北,雖有守卒,然數不衆,卿等分兵爲二,以正軍伐襄陽南山,以奇兵急襲樊城。”

    “岑彭兵力有限,同時抵禦正、奇兩路,勢必左右難顧。”

    “若其顧北,則正軍可一舉突破南山,至襄陽城下,挽救危局。”

    “若其顧南,則奇軍可橫行於樊城之下,城固難破,亦可燒其碼頭、浮橋,魏軍必然大恐。”

    只要有一頭成功,勝利的天平,就會向漢軍這邊傾斜……

    隨着日頭偏西,潺潺流淌的漢水支流就在面前,這條路,先前馮異遣馬武北上襲擊蔡陽、舂陵時走過,水文條件摸得很清楚,與浩浩湯湯的漢水不同,其支流雖然寬大,然深度卻頗爲喜人,頂多能沒過士卒腰部,如今入夏,頂多及胸,靠草繩牽引,完全可以泅渡過去。

    爲了保證速度,趕在魏軍來堵截前過河,鄧禹行軍極快,這使得漢軍掉隊嚴重,上萬人的部隊,能跟上的不足五千。

    但這寶貴的速度,也使得前鋒得以強渡,佔據了灘頭,放好麻繩,讓後續士卒一點點渡過來。

    鄧禹也縱馬越過河流,踏上面前這片土地,他竟下了馬來,握住了那一捧泥土,對左右校尉們感慨道:“這是南陽的土啊!”

    他也是南陽人,是新野鄧氏的子弟,身在江東,夢裏卻時常流連於故土,時隔多年,終於又踏上了這塊土地,豈能不動容呢?

    鄧禹給衆人打氣道:“馬武將軍的五千兵卒,將與我在樊城以東匯合!”

    “諸君努力!此番若能大勝,不止是荊襄,甚至連南陽故土,亦有望光復!正如陛下常言,疾風知勁草!”

    這話不止是對衆人說,也是在給自己鼓勁,鄧禹被劉秀拜爲大司徒,位列三公,但因爲他資歷淺、年紀輕,且少有真正的戰功,做的多是戰略上謀算,常被一些不懂行的武將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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