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81章 真正的穿越者
    

    才一天功夫,第五倫就徹底放棄了讓豬突豨勇們搞軍訓練齊步走的打算。

    “實在是太難了。”

    看着面前亂糟糟的隊伍,第五倫有些泄氣地坐回胡凳上,只覺頭疼。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後世大學生、高中生的素質有多高。且不論戰鬥技巧,只比十數年教育訓練出來的理解能力和紀律性,便甩了所謂良家子一大截。

    就更不必說,這豬突豨勇中百分百文盲的私奴、刑徒們了。

    嚴正的紀律要求,精準的選拔,和專業性的訓練,他們一樣不沾邊,前幾天甚至還在挨餓受凍。

    更讓人愕然不解的是,豬突豨勇在軍營這幾個月,兵器就不提了,壓根就不發,連古代軍陣需要的旗幟、金鼓、進退竟也沒怎麼練。只簡單編了什伍,宣佈賞罰,然後就將他們扔着自生自滅。

    今日第五倫試訓衆人,就不提辨左右行進轉向這種複雜動作了,只令他們沿着直線簡單走兩步。

    結果不動則已,一動就原地爆炸!

    卻見後隊的攆前隊,前隊的撞後隊。下河的鴨子至少還知道跟着頭鴨,他們才走幾步,後排的人就找不到士吏、當百了,於是腳步徹底凌亂,不知道是還以爲是出門趕集呢。

    這光景,看得第五倫直嘆息,連自家塢院裏那些受過第五霸訓練的私從族人都比他們強,這樣的“兵”別說打仗了,拉出去遛一圈就自行潰散了。

    若要嚴格按亂行之罪殺頭,恐怕一天就得砍幾百顆腦袋,將第五倫殺成光桿司令。鞭笞也打了,飯了罰沒了,第五倫甚至親自下場示範,累得他渾身痠痛,口乾舌燥,仍是不頂用。

    倒不是說他們無可救藥,只是基礎擺在這,怕是要教三個月,纔能有大學生軍訓三天的效果。可王莽隨時可能來鴻門,想速成,就算拿出厚賞嚴懲來,難度也跟母豬上樹差不多。

    第五倫一籌莫展,卻見外頭豬突豨勇原本都盤腿坐在地上休息,隨着象徵喫飯的一聲鑼響?竟齊刷刷站了起來?竟如此整齊劃一!

    第五倫都看樂了,旋即想到:“既然走起來混亂不堪?莫不如退而求其次?只練站姿何如?”

    ……

    到了次日,讓衆人喫飽朝食後?第五倫便改變了策略。

    “高個在前,矮個在後?伸出汝等的手?指尖摸到前人爲止。”

    因嫌棄豬突豨勇連站都稀鬆混亂,第五倫先將士吏、什長、伍長們單獨拉出來,頒佈新的隊列站法。

    然後令他們各自歸隊,用第五倫的法子收拾豬突豨勇?難度頓時倍增?紀律太差,前一秒剛排好隊,後一秒回頭和旁人說個話,就又亂了。

    第五倫只能讓張魚等人拿着黑炭,在衆人腳下畫地爲牢。

    “出圈者飯食減半!一人出圈?什伍連坐!”

    還是靠着懲罰的嚇唬,豬突豨勇們纔算站定?好歹做到靜態整齊。

    花了一整天功夫,趕在第五倫肝疼前將各什伍隊列排列整齊?接下來就是專練“坐陣”。

    坐陣是臨戰前採取坐姿的戰鬥隊形,就相當於後世的盤腿而坐。連續懲罰了幾十個人?讓第七彪當衆責打以儆效尤?才止住他們偏頭和旁人閒聊的衝動。

    接着有趣的一幕出現了?隨着一聲開飯的鑼響,原本在各隊列分別訓練的八百餘人,竟在沒有軍吏號令的情況下,猛地站立起來,墊腳望向伙房方向,若非主官呵斥,恐怕拔腿就跑了,生怕去遲了搶不到。

    然後纔想起,夕食還沒到呢。

    這是衆人數月裏練就的條件反射,刻在本能裏的東西,第五倫忍不住笑了:“巴甫洛夫誠不欺我。”

    從坐姿改成站姿不算太難,在第五倫想來,難的是如何讓豬突豨勇們在太陽下保持站立一刻鐘。他生怕衆人因太久喫不飽導致身體素質太差,太陽下站一會就暈倒一片。

    可出乎第五倫的意料,站立不動,這竟是豬突豨勇們表現最佳的一項——忽略很多人總彎着腰根本站不直,且不要在意他們頻繁伸手摳鼻子、撓襠部和屁股的話。

    還是臧怒告訴了第五倫原因:“吾等爲奴婢時,若爲田奴,在農田中頂着烈日,一干就是幾個時辰,不得歇息,倘若偷懶,鞭子就往身上抽來。”

    “若爲家奴,常常要捧着主人虎子等物待命,在門外一站就是許久,風雨來了也不敢避讓。”

    “更多時候,則要在地上跪着,不論寒暑。”

    臧怒笑道:“與之相比,眼下主君光讓吾等站着,那算什麼?我自記事以來,還沒遇到過如此輕鬆,還能喫飽飯的活。”

    樂觀的話語裏帶着辛酸,第五倫明白了,難怪很多人根本直不起腰來,實是過去爲奴的重擔,已將他們脊樑壓斷了啊。

    第五倫只默默叮囑宣彪,作爲訓練達成的獎勵,今天用集市上買來的魚,放點豬油,熬幾鍋湯色泛白的魚湯給士卒們喝。

    兵法有云,伍長教成,合之什長,什長教成,合之卒長卒長教成,合之伯長……以此類推,什伍各自的訓練已很不錯,最難的是將八百人合練,人一多就容易亂。

    好在全程沒有出什麼幺蛾子,今日校尉梁丘賜也來觀摩,在他的勒令下,戴恭這幾天十分聽話。

    梁丘賜與第五倫站在校場臺上,但見八百豬突豨勇排列有序,經過數日練習,不用畫圈也能站齊坐穩。先是坐如洪鐘,隨着一聲鑼響齊齊站立,長達一刻時間內,起碼前排精銳站立如蒼松,後排雖然站如迎客松,但也不算太亂。

    梁丘賜要求很低,不由拊掌叫好。

    “不曾想,伯魚短短數日,便能將散兵遊勇練得如此有序,不愧是看過故大司馬嚴尤兵書的。”

    他放下心來,可以讓第五倫站到本曲前排,迎接皇帝檢閱去了,當日確實是只站不動——皇帝巡營,誰敢亂動鼓譟,那是要負政治責任的。

    第五倫擺下宴席招待校尉,梁丘賜今日一高興,前幾天與第五倫的小矛盾也暫時忘到了腦後,話多了起來,喝了幾盅後,屏退衆人,好奇地詢問第五倫。

    “軍中校尉、司馬皆不甚在意豬突豨勇死活,只收納少數私從驍勇之輩。唯獨伯魚念着他們性命,使之足食足衣,不惜得罪軍候、當百,甚至自己掏錢購買魚肉被褥等物,伯魚如此做,圖什麼?”

    當然是圖徹底掌握這八百人,日後時機到時來場兵變啦!

    第五倫只垂首道:“此去邊塞路途遙遠,到了緣邊各郡,若與匈奴人交鋒,倘若屬下兵卒不力戰,恐怕會危及我的性命,因而顧慮,爲去自保,不得不待他們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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