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84章 起飛
    “臣的本領,是能夠讓大軍渡水不用舟楫!”

    中黃門道:“陛下問你,如何做到?”

    “塞北河流很淺,只需將牛馬用繩索連在一起,使其臥於河中,再在上頭搭木板,如此連馬接騎,能濟百萬師!”

    登臺的關東新豐客都號稱自己有奇技,能幫到天子進攻匈奴,但第五倫聽着總覺得滑稽。

    第一位造橋大師剛說完,後面一人又跟上道:“臣的本領,是能造出一種藥丸,讓大軍不持鬥糧,只需服食藥物,就能做到不飢不餓!”

    第五倫聽得發怔,好熟悉啊,這是傳說中忍者們的……兵糧丸?

    中黃門傳話:“陛下問你,要如何製作藥丸?”

    那人應道:“此物應用雹突、宿麥、山芋、甘草、薏苡、稻米,全部磨成粉末,浸泡在酒中三年,待酒蒸乾後,揉成桃子核一般大小,曬乾後,一天僅喫三粒,便足夠應付一日體力,不必擔心耗費糧食!十萬大軍,可輕裝遠征!”

    說着還掏出了黑乎乎的幾顆小丸要進獻給皇帝,王莽自然是不會喫這種東西的,一揮手點了右司命孔仁,讓他試食——誰讓孔仁已經被任命爲“司命將軍”,奉命監察北邊呢。

    孔仁捧着那黑乎乎不知搓了多久的“兵糧丸”,聞着還有點臭,他一咬牙一狠心,就往嘴裏塞。

    就水嚼碎吞服後,孔仁神情非常難看,足見味道之噁心,只是他拍了拍肚子,驚奇地表示還真有飽腹之感。

    第五倫看着這小丑滑稽的表演,心中冷笑:“吔屎也能飽。”

    接着上來的是第三位,也是第五倫最在意的那人。卻見他頭髮稀疏,身着粗布衣服,膚色蠟黃,身材纖細小巧,四肢修長,身上一絲贅肉都沒有,看上去倒是輕巧得很。

    他自稱名叫徐蜚廉? 齊地人也? 低眉順目地朝王莽下拜稽首。

    “陛下問,汝言能飛? 一日可行千里? 能窺匈奴虛實,可有此事?”

    徐蜚廉有點緊張? 哆嗦着應道:“那是鄉人誇大只言,倒也飛不了一日千里? 但能在高處起飛? 從軍陣之上掠過,盡觀敵軍虛實。”

    羣臣議論紛紛,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卻覺得不能否定? 說符侯崔發更道:“吾聽聞? 公輸班曾作木鳶,以窺宋城,若能真能如此,敵陣豈不盡在我眼中?”

    中黃門回報王莽,王莽只將手往高臺邊緣一指:“且試之!”

    這高臺起碼有十餘丈? 跳下去不死也殘,徐蜚廉只讓人將他帶來的“木鳶”送來。此物爲木製構架? 上蒙布匹,又沾滿了長長的鳥羽? 木架上有環紐機關,徐蜚廉將自己固定在上面後? 雙手死死握住兩翼的環紐。

    在衆目睽睽只下? 他深吸一口氣? 開始後退、後退,一直退到第五倫他們在的位置,然後就仰頭閉目不動了。

    “爲何還不飛?”梁丘賜墊着腳觀望。

    “他在等待風向變化。”第五倫如此猜測,總感覺自己就要見證人類歷史上第一次飛行試驗了。

    說話間,風向已變,卻見徐蜚廉猛地向前奔跑,衝刺到高臺邊緣,一躍而下!

    “噫!”

    臺上從羣臣到郎衛,沒想到他真的敢跳,連忙涌至高臺邊緣去看,連王莽都沒忍住站起身來觀望。

    卻見徐蜚廉藉着風力,倒是沒有直接墜落摔死,而是斜向下滑行,寬大的木鳶布羽儘可能地展開,身體儘可能繃直。

    藉着風力幫忙,他一直滑翔了百來步距離後才落地,已經十分不錯了,只是降落顯然沒練好,在地上摔了好幾個跟頭,人倒是沒大礙,滑翔木鳶卻摔壞了。

    第五倫替此人鬆了口氣,今日三人,也不全是江湖騙子,但他們所獻技藝自娛自樂還行,想用在行軍打仗上,就是一萬個不靠譜。

    等徐蜚廉灰頭土臉回到臺上向王莽謝罪時,王莽卻不以爲忤,只道:“予聽聞,墨子在魯山,斬木爲鷂,製作三年而成,卻只飛一天便壞了,與今日之事頗類。”

    雖然知道這三人所獻奇技都不可靠,但王莽卻故意表現得十分高興,將三人皆拜爲理軍,賜以車馬,加入大軍。

    畢竟,這些江湖技藝若能糊弄大頭兵們,倒是能漲點士氣。

    第五倫偏頭問道:“校尉,理軍是何職位?”

    梁丘賜解釋說,這大概相當於軍中顧問,是個虛職,他只搖頭道:“只望彼輩切勿要來我軍中。”

    好了,這下北征大軍中,不止有豬突豨勇和“巨人”,還多了“造橋大師”,“兵糧丸”以及這“空軍”。簡直一應俱全,第五倫只覺這一幕又荒謬,又現實。

    “差一個撒豆成兵,就齊活了。”

    而另一邊,好不容易從那黑乎乎的兵糧丸口味中緩過氣來的孔仁,卻不忘遠遠看着第五倫,向一旁的陳崇低聲譏諷。

    “若當初揚雄投閣時有此技,就不會摔斷腿了!”

    ……

    “站住!”

    皇帝的召見結束,第五倫剛下了高臺,身後就傳來呼喊,回頭一看,卻是方纔還在上頭指揮樂官敲磬的桓譚追了過來,手中還捧着一個褡褳,就塞到第五倫手中。

    “這是嚴伯石的信,他要歸郡去了,唯恐見不到你,便讓我捎來,回營再拆開。”

    第五倫應諾,但在褡褳裏又摸到了好多硬邦邦的竹簡。

    桓譚道:“還有幾本兵書,伯石說,他如今已經失職喪權,在朝中說不上話,幫不到你,這些兵法,或許對你有所裨益。”

    看來他身不由己捲入旋渦後,不僅結仇敵人,也有了朋友啊,只作揖道:“君山大夫替我謝過嚴公。”

    等了一會後,見桓譚仍面色如常,第五倫感到奇怪:“君山大夫就與我說這些?”

    桓譚提了一下腰間掛着的劍,皺眉道:“你以爲,我喊住你意欲何爲?”

    第五倫道:“我今日在高臺上謁見天子,言語近於阿諛,面對不合時宜之戰、諸多荒唐之事,卻一言不發,我還以爲,君山大夫要來教訓我了。”

    桓譚啞然而笑:“你以爲,我是那種憤世嫉俗之輩?”

    難道不是?桓譚給第五倫的印象,就是個狂士噴子。

    桓譚卻搖頭:“老、莊亦是狷狂,但他們卻只目睹周、楚之惡政,未曾捐身強諫,伯魚,你對我誤會很深啊。”

    桓譚與第五倫走着,對他說起自己的過往來:“前朝哀帝時,我不過小小郎官,與傅皇后父孔鄉侯傅晏相善,當時董賢寵幸,而傅皇后日益失寵,傅晏來問我對策,我便如此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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