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89章 對百姓我重拳出擊
    “不就是前朝的列侯麼?橫什麼橫!”

    第五倫先前高看屠門少了,此人是典型的對平民百姓重拳出擊,面對官員侯伯卻唯唯諾諾,本來想對準庶民一通亂殺讓新兵練練膽,豈料對面衝出一個君侯來,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只能低聲嘟囔。

    你方纔不是吼得很大聲麼?

    而北地郡人見義陽侯傅長來爲自己撐腰,頓時又神氣起來,用本地方言破口大罵着,他們本就民風彪悍,如今有了領頭者,農具裏夾雜着矛戟,氣勢洶洶地跟着傅長往前逼迫,反倒是屠門少手下兵卒步步後退。

    “且住!”

    這時候,第五倫縱馬而出,衝到中間,攔在兩邊劍拔弩張的衆人面前,伸出雙手製止他們發生衝突,又上前向傅長拱手。

    “夕陽裏附城、軍司馬第五倫,見過義陽侯。”

    第五倫的爵號終於發下來了,被封在什麼“夕陽裏”,據說是在荊州江夏安陸一帶,第五倫也沒在意,虛封嘛,愛在哪在哪,反正你大新的爵位是個空銜,收不到實祿,連獎狀錦旗都不如。

    可畢竟有個高低之分,附城顯然不如侯、伯,對面的義陽侯傅長是典型的六郡子弟,身長八尺,面有威容,馬上還帶着弓刀,狠狠盯着第五倫道:“軍司馬?小小軍司馬便敢如此張狂,將刀兵對準百姓麼?

    第五倫立刻撇清自己和屠門少的關係:“吾等方入貴地,那些持矛、弩的乃是正卒,由軍司馬屠門少所率。我帶着一營羨卒跟在後方,義陽侯,我出身寒門,深知農稼之苦,故三令五申? 沒有讓他們踐踏一根青苗? 吾等身上連甲兵都沒有,更不會傷及百姓。”

    傅長頷首:“汝等主官何在?”

    “吾等乃是踵軍? 大軍在前一日……”第五倫忽然想到? 餓極了拔青苗而食,又抓走當地百姓做丁壯的事? 指不定是興軍乾的。但當地百姓見後面的大軍人衆,多達五六千人? 不敢來討說法? 一直等到踵軍過境,才拉了傅長來逮住尾巴理論。

    所以這件事,萬萬要向上甩鍋,靠自己是絕對處置不了的。

    第五倫立刻道:“倫身份低微? 遵從上命而已? 萬事都作不得主,就算義陽侯與縣宰將我扣下,也無濟於事。再者軍令緊急,不可滯留,我倒是有個主意? 君侯不如與吾等同去郡城,三軍會在那匯合休整。屆時君侯與吞胡將軍、郡大尹三方合談? 方能解決此事。”

    傅長回頭看了眼義憤填膺的百姓,有些猶豫? 又道:“第五倫,你說麾下羨卒沒有踐踏毀壞一根青苗?接下來可還有三日路程? 能做到麼?”

    “能!”

    傅長不信:“若是被我瞧見呢?當如何。”

    第五倫免冠? 捋起自己的烏髮攢在手中道:“踏一根? 我便割一根頭髮。”

    時人對頭髮十分在意,所以纔有髡髮之刑,被視爲奇恥大辱,第五倫如此做,倒是讓傅長放下心來。他縱馬回去與趕來的縣宰、三老等人商議一番後,決定帶人去郡城找吞胡將軍理論。

    同行的路上,倒是換成第五倫手下的豬突豨勇走前邊,屠門少及正卒走後面,傅長仔細觀察第五營,雖然衣衫襤褸,但足下都穿着鞋履,腳步也不像其他輔兵一般虛浮,顯然平日是能喫上飯的。

    如此一來,他們對地田裏的青苗也沒了興趣,又因宣彪傳第五倫軍令,得知自己隨意踐踏會辱及伯魚司馬,豬突豨勇們下腳都小心翼翼。偶爾不慎入田壞了麥苗,便跪拜哭泣,希望能剃光自己的頭髮代替。

    但第五倫說到做到,一言不發,持刀削揪起自己一根頭髮就割,引來衆人驚呼連連,此舉讓傅長另眼相看。

    到下午紮營時,傅長甚至誇讚第五倫道:“伯魚麾下名爲羨卒,軍紀卻比正卒更好,你很會帶兵。”

    “倫有幸跟着故大司馬嚴公伯石,學過幾卷兵書。”第五倫不失時機地推出嚴尤這不是靠山的靠山,擡高自己的身價。

    等傅長臉上輕賤之意徹底消失後,第五倫又道:“吾大父曾在西域征戰多年,常對我說及義陽景侯傅公斬樓蘭王首詣闕之事,而常安也流傳着傅公棄觚之事,那一句‘大丈夫當立功絕域,何能坐事散儒?’乃是激勵我從軍的緣由啊。”

    傅長捋須自得,傅介子是他曾祖父,那些英雄事蹟傳散至今,也奠定了傅氏北地豪強數一數二的地位。

    他又得知第五倫大父當年跟隨的是甘延壽、陳湯,更是拊掌大笑:“義成壯侯之孫甘遷就在郡城,我屆時介紹伯魚與他認識。”

    這時候第五倫才知曉,那屠門少誹謗傅長是“前朝的侯爺”,實在是無知的誤會。

    傅介子、甘延壽等一輩縱橫西域,開疆拓土的勳臣,在漢朝時待遇其實很不好,朝中儒臣蕭望之、匡衡等老喜歡阻撓他們封侯,於是功大賞薄。加上子孫不肖,一兩代人後就失爵了,比如傅長家,他祖父時就有罪不得嗣,國除。

    反倒是王莽主政後,因爲他和陳湯乃是忘年之交,有舊恩。又欲以當年陳湯、甘延壽討滅匈奴郅支單于的功勞,尊漢元帝廟號爲“高宗”,以討好皇太后王政君。

    於是王莽便爲陳湯、甘延壽翻案,益封甘延壽的孫兒甘遷千六百戶,追諡陳湯爲破胡壯侯,讓陳湯的兩個兒子都封了侯。

    一起沾光的,還有漢朝時在西域立功的衆人:除了傅介子家外,還有出使烏孫國的“長羅壯武侯”常惠;第一任西域都護、“安遠繆侯”鄭吉等。他們的子孫都在平帝元始年間重新封侯得爵,王莽代漢後,舊祿不改。

    除了念舊情,收人心外,大概也因爲,王莽這所謂的“儒生皇帝”心裏,其實藏着一個開疆拓土,四夷賓服的夢想吧。

    如此一來,傅長、甘遷這些宣、元時軍功侯的後人,對前漢一點不思念,反而是新朝的堅定支持者——當然,傅長對王莽非要將他的家鄉泥陽改名“泥陰”,還是有點意見的。

    王莽進攻匈奴,對於出身六郡的他們來說,也是樂見其成的,關西出將,關東出相,讀五經他們會被東方人吊打,但要談武德充沛,六郡怕過誰?

    奈何你大新的軍隊,實在太爛,爛到讓第五倫懷疑人生。

    三日後,踵軍抵達郡城威成(馬領)附近,第五倫看到了難以忘懷的一幕。

    卻見吞胡將軍韓威的八千大軍駐紮在城外,圍了城池一角,甚至還有一隊人堵在城門前喊話。

    而郡大尹則死活不開門,只在城頭與之對話,城內郡兵、丁壯都被髮動起來,分發甲兵登城守禦,城頭開水燒燙,落石備好,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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