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太過高大，且防備嚴密，盧芳帶人路過瞅了一眼，就放棄了進攻的打算。</p><r/>
他麾下部衆雖然疲乏，卻多是帶着馬匹的，儘管那兒與主人一樣瘦弱。</p><r/>
盜匪一轉身徑直向北行進，期間路過張純家的高大塢堡，竟比縣城不逞多讓，牆頭丁壯甲兵甚至比縣卒和第五營都要精良。張老爺是個明白人，沒有一味囤積錢糧，都用來打造強大的家兵，甭管來的是官是匪是胡，想打他家主意，都得先碰一額頭血。</p><r/>
遠遠望見盧芳的紅布漢字旗，心裏同樣有點懷念自家在前朝輝煌時光的張純亦是一陣鄙夷，喚來兒子張奮，指着盧芳等輩道。</p><r/>
“吾兒，你且記住，事情都是比出來的，過去漢家成、哀之際，天下人覺得漢朝這不好那不好，士人也整日上書抨擊我父，視爲奸佞，對朝政指手畫腳，這要改那要改。可如今世道將亂，人心又開始覺得，漢時比現在要好過。往後定會有許多支打着漢家旗號的人出現，要學會分清，哪些是魚目，哪顆是珍珠。”</p><r/>
“若是看錯了，便是滅種之災！”</p><r/>
而盧芳也沒在張氏莊園外久留，又見四周恍如堅壁清野，便繼續向北。</p><r/>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渡口！</p><r/>
盧芳是派人窺得第五營主力渡河而去後，纔敢過來的，乘着第五倫被匈奴遊騎纏住的時候，一舉拿下東岸渡口，放一把火，擾亂第五倫軍心，叫他被匈奴擊敗，哪怕事不成，盧芳和部下還能乘船往下游逃走。</p><r/>
然而在渡口等待盧芳的，不止是混亂羸弱的難民百姓。m.i．c</p><r/>
還有雖然膽怯仍持矛被甲站定不動的第五營羨卒部隊，而東方亦有一支騎隊顯露身影，他們人人頭裹黃巾，打扮成新軍模樣，以掩飾自己“麻匪”的身份，爲首者正是馬援！</p><r/>
馬援眯着眼，指着敵人中身披黑色裘服者道：“盧芳，汝主動帶人來此，是欲降，還是欲獻上首級？”</p><r/>
……</p><r/>
等到夜幕時分，白天時四百餘匈奴人被第五倫攆到溝渠中，殺死過半的消息，已經驚動了句林王，他勒令屬下不得再過溝渠，同時開始以廉縣爲中心，收攏因爲大勝劫掠而潰不成軍的各部。</p><r/>
但紀律比新軍更差的匈奴人早就散得滿平原都是，他們三五百成羣，攻下了一些里閭，過去六十年在漢家天子面前乖順忠懇的模樣消失了，一直留在血液裏的殺戮與野性在集體作惡做被放大，開始了放肆狂歡。</p><r/>
里閭殘垣斷壁後是一株槐樹，樹上緊緊綁着里正，從他的位置往院中看去，能瞧見他的老父一動不動的腳。父親倒在院中，頭磕在石板上死去，鮮血順着縫隙一直流，流到里正腳邊。</p><r/>
里正挪着腳不願觸碰到那鮮血，他已經罵了一整天，罵胡人的祖宗，罵沒出息的新軍，罵心存僥倖據牆而守沒有帶家眷第一時間離開的自己，罵着罵着沒氣力了，眼淚也哭幹了，只開始央求，求胡人能給他一刀，來個痛快。</p><r/>
今天是月中，月亮很大很圓，天公注視人間，卻別指望他能懲惡揚善。</p><r/>
里閭外守夜的兩個胡人相繼悶聲倒地，連警告都來不及發出，一隊身穿皁衣的人進入裏中，分批前往胡人佔據的各各戶人家。</p><r/>
其中幾人摸到了院子外，里正不嚎了，只呆呆看着他們，一個後生來到他身邊，用刀割開了繩子，又將刀柄交給里正，用本地口音道：“走！”</p><r/>
里正紅着眼衝帶頭衝進院內，將站在他老父身旁撒尿胡人一刀捅翻，然後抽刃進入屋中，這回輪到匈奴人的嚎喪此起彼伏！</p><r/>
里正渾身是血地出來，稍後院內老父的屍體旁，擺上了幾顆血淋淋的胡虜頭顱，里正帶着僥倖生還的妻女，朝蒙澤稽首再三，謝他救命之恩。</p><r/>
“吾等是第五營的兵！”</p><r/>
蒙澤滿是自豪，雖然他這個“當百”也才做了不到半日。</p><r/>
這便是第五倫的計劃，入夜後胡人大隊人馬不敢亂竄，他便從士卒中精選百名勇敢之士，加上蒙澤着急的，熟悉阡陌道路的本地人，組成了這支隊伍。</p><r/>
“吞胡將軍大概是回不來了，卑移山以西是胡人的地盤，沙漠草原，士卒失道迷途。但卑移山以東，卻是吾等熟悉的主場，胡人在這亦是聾子、瞎子！且讓他們見識見識，新秦中人的刀有多利！”</p><r/>
類似的事發生在臨河各里中，只一個晚上，這支隊伍就帶回來百餘顆頭顱，以及上千難民。</p><r/>
而已經帶人跑了好幾個來回的萬脩，在天色將明之際，還給第五倫帶回了一個大驚喜。</p><r/>
一個頭上扎椎髻，卻穿着胡服的人被萬脩綁在馬上，扛起扔到第五倫面前。</p><r/>
“吾等奉司馬之命，沿河清掃胡虜，卻在南方三十里外，發現一羣人慾用羊皮筏渡河去東岸，初時以爲是零星逃散的百姓，近後才發現不對，便將此輩擒了來。”</p><r/>
爲首的胡服男子一言不發，其餘幾人則是匈奴，更問不出明堂。</p><r/>
第五倫直接讓彪哥對此人用刑，折斷第一根手指後，他纔開口，但卻說着不着邊際的話，表示自己只是無辜百姓，被胡人逼迫帶路，懇求放過。</p><r/>
開什麼玩笑，大新王師連無辜之人都不放過，更何況這形跡可疑之輩。</p><r/>
他的話騙不了第五倫這個方言大師：“我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反而像是三水人，莫非是盧芳的屬下？”</p><r/>
此人又閉嘴了，這時候找到有會說匈奴話的，審問同行幾個胡人後才得知，此人當真來自安定，是盧芳的兄長盧禽！</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