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123章 你的名字
    “黃皇室主之所以去宣室殿拜見陛下,是因爲皇后覺得身體不適,想在臨終前再見統義陽王一面,公主代爲懇求。”

    皇后逝世當晚,五威司命府中的暗室裏,孔仁正在向陳崇稟報中午發生在宮裏的事。

    “但陛下未允。”

    陳崇冷笑:“陛下能允許才奇怪。”

    他不由想起那封廢太子王臨派親信入宮交給皇后,最後卻落在五威司命手中的信——皇后已經爲她二子一孫的死哭瞎了眼,信得由人讀,這一讀,就多了張嘴巴和一對耳朵知曉。

    雖然司命府在邊塞就是廢物,可對常安的監控卻依然嚴密,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出他們眼睛。

    在那信中,已經失去未來的王臨向瞎眼的皇后哭訴說:“父皇對於子孫極其嚴厲,從前吾兄長孫(王宇)和仲孫(王獲)都是三十歲上下就死了,如今兒臣年已三旬,已被廢在外朝,能苟全性命全靠母后庇護,一旦母后有什麼不幸,兒不知死命所在!”

    怨望之意,透帛而出!信中內容,陳崇早就告知王莽知曉,同時奉上的還有一樁事涉謀逆的大案,足以讓王莽對王臨嫌惡到極點。

    一如王臨所言,如今皇后崩了,他唯一的庇佑已失,如今天子爲皇后發喪,王臨請求入宮,仍然沒有得到允許。

    孔仁提議:“大樹倒下時,會連帶一片林地,統睦侯,是否要加大範圍,將國師也……”

    陳崇卻搖頭:“你知道陛下與國師公有多少年交情麼?”

    “四十餘年!”

    “天子絕不會動劉歆。”

    從始至終,陳崇的真正目標,不是國師,更非小不點第五倫,就是太子!

    只要他的計劃能成,他日欲殺二人,彈指之力罷了。

    但事情還是有點超乎陳崇的預料,畢竟他的目光,就盯着朝堂政鬥那蝸角之地,卻不想第五倫直接跳出了這片天地,跑到五威司命鞭長莫及的邊塞,立下了好大的功勞,不但進爵爲伯,還得了天子賞識接見。

    這小傢伙,是越來越不好動了。

    想到這,陳崇又問孔仁:“第五倫今日出宮後,去了何處?”

    若第五倫一時糊塗,跑去國師公府中,那陳崇有把握讓他立刻失寵。

    孔仁道:“第五倫今早分別拜訪了桓譚和嚴尤。”

    ……

    皇后乃是國母,如今崩逝,按照規矩,天下臣民要禁止娶嫁三月,但王莽卻效仿漢文帝,下詔說三日後就不禁止民間嫁娶。

    這倒是讓第五倫虛驚一場,王莽死了老婆,他可還要急着娶老婆呢,連忙按照原計劃去尋找賓客。

    除了納采外,直到親迎前,新郎都不能自己登門,而要請一位“賓”來代勞,一般是新郎的朋友,也可以是德高望重的長者,身份越高越好。

    第五倫先找了桓譚,但桓君山乃是掌樂官,國喪時要安排敲鐘奏喪曲等事,既沒時間,也跟喜事相沖,調侃第五倫一通後,建議他去找另一位份量更重的賓。

    於是第五倫才拜訪了故大司馬嚴伯石。

    嚴尤雖然失了三公之職,但王莽在韓威敗績後似乎有些後悔,恢復了他的伯爵,又授官光祿大夫,時常召入宮中諮詢,身份自比桓譚高多了,若能請得嚴尤爲自己做賓,第五氏臉上自能添光不少。

    嚴尤多數時候皆賦閒在家,倒是欣然應諾,等三日禁娶一過,第五倫就親自駕車來接嚴公,載着他前往茂陵,送到馬府門前,嚴尤接過一隻捆綁結實的活雁進去了,第五倫則只能在門口等待。

    等啊等,從早上等到太陽落山之際,等得第五倫懷疑人生,嚴尤才醉醺醺地出來,身後則是相送出門的家主人。

    看其身形,第五倫最初還以爲是馬援,再瞧又不太像,少了馬援的任俠痞氣,多了些文質彬彬,送到大門外,將一份脯肉交給嚴尤,又朝他兩拜。

    然後目光還落在了門外靜候佳音的第五倫身上,笑着點了點頭。

    贈之以雁,還之以脯,意思是今天第二禮算成了。

    雖然知道十拿九穩,但第五倫還是鬆了口氣,朝家主人長作揖。

    等嚴尤回到車上時,第五倫才知曉,方纔那位,乃是馬援的三哥,增山連率馬員,字季主。

    幾兄弟裏,馬員與馬援最親,看在弟弟在他府邸外跪了半天的份上,專程找理由跑回家一趟。

    畢竟天下沒有大赦,馬援現在還是在逃通緝犯,難以露面,而二兄馬餘又去遙遠的揚州做州牧去了,這家主人只能由馬員來當。

    第五倫孝義之名早就傳到茂陵來了,又聽馬援捏着鼻子吹噓一通後,人品才幹是沒問題,唯一可惜的,就是家世差了點,馬員比弟弟更看重這點,士族還是要有士族的傲氣嘛……

    但第五倫卻能請得動前任三公嚴尤來作賓,足見不俗,馬員自是欣然應諾。

    “馬季主問,第五伯魚是我什麼人。”嚴尤笑看第五倫。

    “我說,你是我故交弟子,也如我弟子一般,伯魚認麼?”

    第五倫先是一愣,旋即立刻下車朝嚴尤長拜:“子云公授我以文學詩書,伯石公授我以兵法武道,倫受益匪淺,早就拜師之願,求之不得!”

    桓譚要這麼佔他便宜,第五倫是不認的,但嚴尤這兵法家身上,確實有不少東西值得學。畢竟嚴尤乃是新朝建國以來,外戰唯一一勝的保持着,把高句麗打成了下句麗,這聲老師叫着不虧。

    嚴尤嘆息:“子云之喪,乃是受我牽連,這幾趟爲你做賓,也算是了卻愧疚了。”

    又讚道:“方纔席上,馬氏淑女爲我斟醴,確實禮儀得體,伯魚好眼光啊。我聽說你與馬援爲友,乃是生死之交,如今又娶其女,也算一段佳話。”

    第五倫唯唯應是,心裏卻急,所以,問到的名什麼時候能告訴我?

    今日問名,要問的便是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然後才能用這生辰年月日,進行下一項“納吉”,占卜當事人之婚姻是否適宜。

    這還是小事,無非是給巫卜加點錢,讓他說好不說壞。

    關鍵是第五倫處了一年多,依然只能用“不肯透露姓名的馬姑娘”來稱呼對方,是否有點不合適?

    嚴尤卻偏要吊第五倫胃口,直到快到長陵時,才取出兩份紅色的帛布,先給他一張:“這是名。”

    第五倫一點點打開,卻見上面是熟悉的筆跡,馬氏淑女親自所寫。

    “嬋嬋。”

    第五倫臉上露出笑意,不容易啊,撩了一年,這下總算是自報姓名了。雖然男子多用單名,但王莽的姓名改革還沒革到廣大婦女頭上。嬋者,意爲女子姿態美好,亦有用來形同月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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