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溫立言真的很平和,對待自己的病情他非常理性,畢竟這個病從他出生就一直跟隨着他,估計他對這個病的瞭解堪比專業醫生。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在將來的某一天他可能會死,這個心理準備他做了很久。每一次發病,他都覺得,這次可能挺不過去了,可是每一次,他都好運的沒有死。
他今年十七歲了,準備了這麼多年,病情突然惡化,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會跟其他病人一樣,產生什麼絕望的情緒。
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這樣的突如其來,他已經習慣了。
只是看着姜沐和趙月這樣的奔波,爲了他的病情嘗試各種辦法,感動之餘,更多的是心疼。
如果他能活下來最好,可是,一旦不能,對她們的打擊也將非常大,在姜沐離開醫院的時候,溫立言陷入了沉思。
時域在滬市沒有落腳的地方,直接住了酒店。
接風宴之後,第二天,聞茹開車,親自到酒店接人。
昨天說好了,今天要去第一醫院,讓時域看一眼溫立言的病情,病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穩妥的辦法,讓他的病情不要在繼續惡化下去。
他們現在搶時間,跟死神賽跑,他們需要時間尋找合適的配型。
路上,聞茹把車子開得飛快,早上大街上人流和車輛都比較少,聞茹加速起來毫無壓力,毫無顧忌。
“國外也有很多骨髓捐獻者,昨天晚上我已經跟國外的朋友通過消息,等我們去了醫院,瞭解了病人所需要的配型,我再聯繫他們,讓他們幫忙篩選一下。”
時域說道。
聞茹很高興,“那就多謝你了,你剛回國就這麼麻煩你,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在國內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也不要客氣,只管開口。”
聞茹不想欠人家的,相互幫忙是最好了。
時域笑了笑,自然是明白對方的意思,“還真有一件事情,你或許能幫得上。”
聞茹眼睛一亮,“說說看。我儘量幫忙。”
“事情是這樣的,我正在找我弟弟,他從小就跟我們失散了,沒有跟我們生活在一起的,家裏的老人很想念他,想要找到他,把他帶回家,好好補償他。”
時域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帶着些沉穩,有些溫和清朗的感覺,在空曠的地方還不覺得,這小小的汽車裏,聞茹感覺的尤其明顯。
她連忙問道,“怎麼回失散呢在哪裏失散的,爲什麼會失散,失散多少年了,有沒有照片,他今年多大”
下意識的,問題如流水一樣的拋了出來,到是差點讓時域沒有接住。
“其實是因爲我叔叔沒跟家裏人說,就跟我嬸嬸結婚了,我嬸嬸的成分不太好,爺爺奶奶不喜歡她,不同意兩人的婚事,想要讓我叔叔離婚。”
“我叔叔不答應,帶着我嬸嬸離開了,後來我叔叔意外去世,跟家裏就更加沒什麼聯繫了,聽說我嬸嬸懷孕了,生了一個孩子,自己帶着孩子過。”
“老人年紀大了,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絕對愧對我叔叔,就想把孩子找回來,好好補償,最起碼,把屬於我叔叔那份產業分給他。”
那個年代,成分不好是要命的
首先前途就沒有保障了。
其次,還要承受未知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的危險,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連累整個家族。
聞茹對這種補償的行爲嗤之以鼻,犯錯那麼多年,想補償早幹嘛去了現在年紀大了,想要補償了,簡直就是笑話
人家認不認你們家,需不需要補償,接不接受都兩說呢。
不過,這話她是不可能說出口的,現在還要靠着時域幫溫立言控制病情呢
再說了,這件事情跟時域也沒有什麼關係,看他這個年紀,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也就是一個小孩子。
決定不了什麼,同樣也改變不了什麼。
而且,現在還需要人家幫忙呢,她幫忙打聽人,他爲溫立言的病情出力,雙方交換,非常公平。
“那你有你嬸嬸的照片嗎沒有照片的話,名字也可以,這樣找起來比較容易。”
時域沒有照片,“我只知道她叫楊新,是滬市人,典型的江南女人,長的非常溫柔,曾經在紡織廠做過女工。她有一個兒子,幾年應該17歲了。”
“我先打聽打聽看看,不過,信息量有些少,可能找起來沒有那麼容易。”滬市人太多了,從這麼多人當中找一個,不是一般的艱難。
時域笑着說了聲感謝。
他沒報太大的希望,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溫立言雖然臉色不好,但是,在醫院的時候他也沒有閒着,他也不是能閒下來的人。
姜沐特意給他準備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還有一沓草稿紙。
雖然他只能待在醫院裏,但是,在醫院裏也是可以工作的。
比如,多出幾套高難的數學題。
完善一下競賽的題目。
又或者整理題集,出版社那邊每天都在催,現在他編著輔導書也好,練習冊和卷子也罷,基本上人手一本,暢銷的不得了。
書店反響好,出版社自然就要加印。
時域和聞茹到病房的時候,溫立言正在演算一道題目,筆尖摩擦着紙面沙沙作響,病房裏安靜的氛圍讓兩人不由的放下了腳步。
時域看着靠坐在病牀上的男孩兒,縱使被病痛折磨着,也沒有表現出半分的頹然喪氣,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彷彿他不是真患重病,隨時都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只是感冒發燒,隨時都可以出院一樣。
能把生死看的這麼淡,小小年紀,這份心性,就不得了。
時域學醫,也在醫院實習過,見過無數次的生死,像溫立言這樣的情況更是見的多了,可是,在他這個年紀,有這樣的表現的,只有他一個。
“聞姐過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溫立言已經放下了筆,脣角掛着溫和的笑容,“你不用每天都過來,該忙什麼就忙什麼,我目前的情況挺好的。”
聞茹很是欣賞他的樂觀,“我不是一個人過來,今天給你帶了一個非常厲害的醫生,他剛剛看了你的病例,會給你調整一下治療方案,很有希望能控制住病情的惡化。”
溫立言看向站在聞茹身邊的時域,一身西服,幹練得體,他眸光微動,笑容不變,“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