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賜低低一嘆,有些許遺憾,但也都隨風而逝。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馮靈韻。
也算是爲了這個妹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雖然他並沒有說,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馮靈韻更是心情複雜。
難道大哥對自己的疼愛竟是真的
“大哥,我”
她心中涌動着莫名的情緒,很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韻兒,等此間事了,你去一趟我房中,有個禮物留給你。”
馮天賜脣角帶着溫和的微笑。
馮靈韻看得心中酸楚難當,卻仍然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不過,馮天賜似乎也沒打算聽她說什麼。
他只是笑着,似乎從馮璉死後,他就一直都在笑。
周嬌嬌一直以爲,他就是一個被仇恨懵逼雙眼良知的人。
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她看向馮靈韻。
“你要是有什麼話就儘快說,否則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這大概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馮靈韻眼眶一熱,淚水撲簌簌落下來,眼前朦朧一片,根本看不清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都不用說,韻兒,好好照顧自己,從今以後,不要再去碰那些骯髒的東西,馮家早晚會恢復往日的輝煌。”
馮天賜早在離開之前,就準備好一切了。
他不恨馮家,恨的是那三兄弟。
至於那馮家老二他也是跑不了的。
他脣角微勾,更顯俊逸。
不多時,捕快們很快就把馮天慶帶回來了。
他被押過來的時候,一臉迷惑,身後跟着踉踉蹌蹌的三夫人也被嚇到了,儼然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爲什麼抓我我犯什麼法了”
事實上,一路上馮天慶已經問了無數次了,但無人回答,他便越發驚恐。
等到了院子,看到了馮天賜,他彷彿看到了救星。
“大哥救我,他們爲什麼抓我大哥你說了你要幫我,你說了你給我留一條生路的”
三夫人也忙上前求情:“賜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話剛說完,便發現不對勁了。
往常馮天賜慣常是一個表情,那就是面無表情。渾身清冷之氣,彷彿是仙人一般。
然而此時,他好像卸下了重擔,甚至面帶微笑,笑容溫潤如玉,宛若春風拂面。
“賜哥”她怔怔地看着。
“三嬸還不知道,你的兒子殺了你的丈夫,官府自然是要徹查。”
馮天賜也不隱瞞,笑着說完。
三夫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不會的,慶哥雖然任性了一點,但絕對不敢殺人的”
馮天賜也不與她爭辯,只是笑。
是與不是,她早晚會知道的。聚書庫 .jushuku.
三夫人咬了咬脣,轉頭看向那捕頭。
往日這捕頭看到馮家人都是畢恭畢敬,如今卻是面無表情,甚至隱隱有些輕蔑。
“林捕頭,我兒子他”
“是你,是你害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馮天慶的一聲尖叫打斷。
她愕然地看過去,便見馮天慶滿臉漲紅,五官扭曲,看起來竟十分猙獰。
馮天慶彷彿誰也看不到,猩紅的眼睛盯着馮天賜。
“是你,你一直都在騙我,說什麼只要我按照你的吩咐做就會放我一條生路,其實你早就打算好了,讓我做你的替死鬼,你可真狠啊,你以爲有我做你的替死鬼,你就能逃過一劫”
他癲狂之中,壓根就沒有注意到被馮天賜隱藏在袖中的鐐銬。
“你想得美,我告訴你,我要揭發你林捕頭,我要揭發他,是他逼迫我的,其實他纔是哪個罪魁禍首,還有馮家這麼多年來的生意都在他手中把持,那礦場僱傭拐來的孩子,也是他的傑作,林捕頭,若是論罪,他才最該死啊”
他已經瘋了,臨死也要咬下馮天賜一塊兒肉來。
然而任憑他如何謾罵,馮天賜只是淡笑不語。
漸漸地,馮天慶咒罵的聲音慢慢小了下來。
他不懂,馮天賜爲何不怕
林捕頭冷聲道:“你不必急着攀咬,馮大少爺已經自首,到底犯了多少錯,大人自然會調查,至於你,不管是不是別人威逼,謀殺親父也是你的罪責,你逃不了。”
這話冰冷無情,儼然已經給他定罪。
完了
馮天慶一陣頭暈目眩,癱倒在地。
臉上再也沒有方纔孤注一擲的兇狠,反而有些呆滯。
捕快上前將他拽起來,一起帶走的還有馮天賜,可相比於他的失魂落魄,馮天賜則鎮定多了。
彷彿他即將要去的不是大牢,而是春日郊遊,那般愜意又輕鬆。
周嬌嬌暗暗嘆息:“可惜了。”
這傢伙要是不被仇恨矇蔽,做了太多錯事,必然會成爲一方人物。
毛球也嘆了口氣,忽然問道:“宿主,你心軟了嗎”
周嬌嬌捫心自問,心軟嗎
其實也不是,她只是覺得惋惜。
馮天賜是個很優秀的人,這一點從他在馮家的地位就能看出來。只是走錯了路,做了太多孽,以至於最後不得善終。
一晃眼,這諾大的馮府,就只剩下兩位主子了。
下人們面面相覷,彷彿一夕之間沒了主心骨。
三夫人在馮天慶被帶走的那一刻便呆呆地站在那裏,彷彿魂也丟了。
可忽然之間,她爆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哭倒在地。
那哭聲之悲慼和哀慘,叫衆人聽的心中一酸。
馮靈韻茫茫然地看着她,直到周嬌嬌忽然嘖了一聲,這一聲不重,甚至可以說很輕。
就好像當頭棒喝,直接讓馮靈韻從渾渾噩噩之中清醒過來。
她開始冷靜地吩咐下人,操辦馮瓊和馮璉的喪事,安排他們一塊出殯。
第一次獨自應付那些賓客們,這跟平日裏小姐妹聚會是不一樣的,她必須撐起馮家的臉面,不能任性,不能得罪任何一個人。
在這一刻,她忽然成長了。
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管心裏再苦再難,也要嚥進肚子裏。說出來會讓人憐憫同情,卻不會有人願意幫你。
等送走了賓客,她已經筋疲力盡,可面對惶恐的下人們,還得強撐着安撫他們。
待一切結束之後,她累得簡直是連胳膊都擡不起來了。
身體上的累倒是其次,主要是心中的疲憊,如潮水般不停涌現。
她站在院子裏呆了半晌,才發現周嬌嬌不知何時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