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雨滴,積得多了頭髮和衣服外套都打溼了,在焦黃的路燈下,金光微閃。
她整個人怔愣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完全動彈不得,目光呆滯難掩眸色裏的萬分恐懼,連呼吸都忘了。
從倒下的人堆裏緩步走出來的女孩,一身冰寒駭人的戾氣還未散去,路燈從高處打下,更顯她陰翳的氣息,幽幽遠遠,那般消瘦孤寞,就像魔間化身來人世的冷漠死神,居高臨下凝世萬年,平步滄桑,卻足以令人窒息。
黑夜滄茫寂寥得無聲無息,紀棠還認得出焦黃柔光下那張精緻的面容,烏黑的海藻長髮,還有傍晚出來聚餐時,她親自給她挑選的淺藍色外套。
她家藝人膚質白,她覺得藍色很襯她,乾乾淨淨的,純潔無暇。
明明還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
明明前一個鐘頭,還在給她買藥膏和熱湯。
可此刻,這個向她伸出手來的女孩,陌生得叫人以爲只是一場夢幻的錯覺。
孰真孰假,她思緒一通亂雜,傻傻地分不清。
虞念知已經走近,在她腳邊停下,冰冷的風將她從失控中拉回,眼底的猩紅慢慢消散。
她目光冰冷,落在臉色煞白的紀棠身上,看她一臉驚恐,眸色微動,猜到自己剛剛的舉動嚇到她了。
紀棠,一定對她很失望吧。
原主這樣的乖乖女,是不會動手打架的吧,從那一刻失了控,她的確下手很重,重到重傷了好些人。
虞念知斂了斂眸,什麼也沒說,想伸手扶她起來,才發覺自己的手沾了血跡。她很慚愧地立馬收回,從袋子裏取出巾帕來擦拭乾淨,等看起來沒那麼髒了,才又朝着紀棠伸出手來,
“地上涼,你先起來。”
她聲音有些沙啞,低低的,比起方纔的冷漠多了幾分溫度。
紀棠被她的聲音瞬間拉回了理智,她深吸了口氣,不知在想什麼,轉而像是想起什麼,主動迎上面前女孩的眼睛,錚錚有詞道,
“你去看看周圍有沒有攝像頭,我腿軟爬不起來。”
虞念知,“......?啊?”
她整個人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雙好看的杏眸黑亮黑亮的,恢復到了尋常的呆愣懵懂。
紀棠失笑地搖頭,“傻姑娘,你是藝人,不能留下任何讓人有機可乘的把柄。”
她拍了拍自己不爭氣的雙腿,“我膽子小,剛剛你真的是嚇死我了。”
“......”
虞念知不由地擰眉,顯然紀棠的勇氣和豁達包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還在怔神中——
紀棠已經拉住了她的手,嘆息了一口,望着她滿眼的心疼,“你年紀還這麼小,就會這麼厲害的武藝,從小到大一定沒少喫苦受罪吧。”
從認識這小姑娘開始,她就覺得這姑娘不簡單,無論哪一方面,總是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就像是一個寶藏,裏面藏了許多許多的驚喜。
她動手打架又如何,她手段殘暴冷血又怎樣,誰說一定要做個討人人喜歡,每個人都有自己活法,都有隻屬於自己不能說的祕密。
明明那麼心地善良,下手卻狠,一定是受過專業訓練,那個過程一定一定很辛苦,這樣的姑娘,她愛死這個姑娘還來不及。
得好好的用力的疼!
此話一出,她明顯感受到掌心裏的女孩整個手指都頓了一下。
虞念知微垂了眼眸,沉默了幾秒後,在不經意間別開眼,沒讓人留意到她眼角被壓抑的水光。
莞爾,她彷彿有某種釋然地笑了一笑,因爲揹着光,看不清她眼眸的神色。
握着紀棠的手緊了緊,在拉她起來前,虞念知凝着紀棠,微微啓脣,
“起來吧,過了今晚,這一切不好的事就都忘了。”
-
紀棠的腳扭傷了。
幸好骨頭沒什麼事,但需要在醫院靜養幾天。
曹竇在得知情況後,給虞念知也放了一天假。
在紀棠去做檢查的時候,白楚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怎麼樣?”
後半夜,醫院走廊幾乎沒什麼人。
虞念知還是找了一個沒人的空中小花園,尋問結果。
事情發生在十字路口,那個地方雖沒有過往車輛,但裝滿了攝像頭。
她打架傷人的事,第一時間還是給白楚打了電話,那些人的頭目莊巖,正好白楚一個月前來過這邊辦事,有辦法聯繫上他老子,所以壓下此事不難。
但監控攝像頭必須處理,她沒這個時間,便讓他處理掉那些麻煩事。
白楚在電話那頭語氣不輕鬆。
這意味着事情處理不順利,虞念知凝眉,心裏開始計劃其他方案,就聽到白楚說道,
“那個十字路口的監控攝像頭記錄,十五分鐘前全部被清空了。”
虞念知好看的杏眸瞬間眯起,語氣質疑,“不是你?!”
白楚不假思索,“十分鐘前你纔給我的信息。”
虞念知愣了一下,不置可否。
從知道紀棠腳受傷再送來到醫院,不過二十分鐘車程,除掉她找別的車和扶紀棠上車那幾分鐘……
她握着病歷本的手指微微一緊。
當時現場,還有第三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