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拂過窗櫺,捲了滿屋的書香氣,西邊香案上香菸寥寥,勾勒了風的形狀,是新薰上的沉香木。
置身商界數年的男人,此刻眉宇間少了幾分疏離和凜然,難得雅至閒貴,沉心寫字。
手中的毛筆筆鋒有力,行雲流暢,筆起筆落間氣勢如河,磅礴大氣。
他從未學過練字,但只要提起毛筆,莫名的就會寫,像骨子裏烙印過,驚人的熟悉。寫字的成績好像也不錯,至少少年那會兒,靠賣字,他養活了母親。
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上善若水”四字寫得並不滿意,思緒雜了,就容易分神。
他擱了毛筆,將宣紙揉成團,屋外女傭氣喘吁吁趕來,敲響了藏書閣的門。
“三少奶奶在酒窖重傷了七小姐,大少爺要報警抓人,三少爺快去看看。”
男人聞言,清淡矜貴的眉眼陡然陰沉。
酒窖。
“還不快去叫醫生”
話是陸老夫人急得剁柺杖吼出來的。
酒架倒塌的時候,聲音巨響,伴隨着慘叫聲驚動了路過的女傭,隨後整個正廳人都趕來了。
被眼前的場景震得楞在原地。
倒了兩整排的酒架,空氣中充斥着濃烈沉醉的酒香,陸老夫人珍藏的名貴紅酒毀了一地不說,發出嗚咽慘叫聲的陸婷整個人倒在碎酒瓶裏,周身被紅酒侵溼,碎玻璃渣扎得看不出一處完好皮膚,更有一條腿被壓在酒架下。
衆人將酒架合力擡開,爲時已晚,她那條腿粉碎性骨折,算是廢了。
整個陸家都亂成了一團。
“奶奶,是虞念知,是她故意推倒了酒架要壓死我,奶奶......”
“嗚...哇...”
因失血過多,趕來的家庭醫生不敢貿然擡動她,只得原地先止血。
伴隨着陸婷一聲慘過一聲的嚎叫,虞念知自然成爲衆矢之的,站在人羣中央,受盡誹議。
虞念知眸色淡淡。
淡然得像是一個看戲的旁觀者。
“念知,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
陸其深剛到陸家就隨着衆人趕來了,見此情景着實嚇了一跳,但心裏顯然不太相信推動沉重酒架傷人會出自她一個弱女子之手。
“還能發生什麼事,我家婷婷不都說了嗎”
大少爺的妻子陳梅哭紅了眼,自己的寶貝女兒是藝人最注重樣貌,這下傷了腿,未來星途可還怎麼辦。
她打斷陸其深的話,竭斯底裏指向虞念知,“是她是她故意陷害我家婷婷。”
身旁另有他人也相繼添一嘴,“深兒,這還要問嗎我們第一時間趕過來就看到她一人,除了她還會有誰。”
“深哥哥,你今天算是見識到她真面目了吧。奶奶當初將她和三叔聯姻的決定一點也沒錯,你趕緊過來別和她站一起,貶低了身份。”
聞言,虞念知微垂的眼眸動了動。
陸家近十幾人口,衝進來第一時間不分青紅皁白將矛頭指向她,撒起潑來不比市井小民遜色。
不過其中倒也有理智的,只認事實的,例如陸岫煙。
她撅了撅嘴,壓根不苟同他們扭曲事實的說辭,“陸楚雲,說話最好動點腦子。要是你覺得是三嫂做的,那你過去把那兩排酒架推倒試試,你噸位比三嫂重百來斤,我賭你扛起來劈叉都沒問題。”
陸楚雲被懟得說不出話。
虞念知微微擡眸,看了一眼陸岫煙的方向。
“看吧,媽,你看她不敢回話就是默認。”陳梅被煽動着怒火攻了心,嘴比腦子快,
“我早就說了這個女人不簡單,當初和深兒靠得近,就故意和他曖昧不清,如今嫁給三弟是不是覺得翅膀硬了,嫉妒我家婷婷星途越來越好,就敢動手毀她,我今天就告訴你,就算是三弟來了,我也要你雙倍奉還”
陳梅也是經過大風浪的人,方纔進門雖心疼女兒也理得清一個事實,那酒架就憑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哪裏推得動。
但受害者爲大,這又在陸家老宅,今天鬧出這麼大的事,管它事出何因,怎麼着也得找個墊背的。
陸家大少扶着妻子,憤然暴怒,就差揮手打人,“我已經報警,今天不給說法就別想出這個門”
虞念知嘴角微揚。
有長髮擋着,沒人察覺。
“哦”
恰逢此時,酒窖的門口傳來一道溫淳的男聲,徐徐淡淡的音色沉穩大氣,似大提琴演奏的樂章,融化了滿屋子的聒噪。
虞念知微擡了眼眸。
聞此聲,整個酒窖都安靜了。
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男人,無論走到哪兒都是視線的焦點。
男人徐徐走進來,方纔還趾高氣昂的陸家人不由得收了一身蠻野主動讓道,正好與虞念知直面相迎。
他的臉色難看,眉裏壓着薄怒。
虞念知有些躲閃地別開視線,避開他那雙幽深複雜的眸。
男人的臉色更差,在她半米距離停下。
陸大少爺也察覺出他臉色的不對,心裏越發篤定媒體的傳聞,三弟對這個新娶的媳婦壓根不在乎。
聽說還動手家暴了。
如此,他佯裝出一副可憐模樣,“三弟,你來的正好,弟妹重傷了婷婷的腿,婷婷剛畢業的年紀又有新戲要拍,好不容易請個假回來宅看奶奶卻發生這樣的,你說說看,這事怎麼辦”
男人俊逸深沉的面容冷漠沉靜,他沒有答覆,好似沒在聽,目光全在女人身上,從她蒼白的臉蛋,不動聲色落到她藏在身後的手臂。
男人走近了半步,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身子微微俯視,沉聲問,“記得出來前我對你說了什麼”
沒有凶神惡煞的咄咄逼人,男人的語氣沉穩冷漠,帶着質問和審視。
虞念知想了想,淡淡的回,“記得。”
他警告過,'在外面少給我惹麻煩。'
所以,現在是幫着他們來找她興師問罪
虞念知薄涼垂眼。51筆趣閣 .51suxiu.
這個小動作正好被陸霆佑捕捉到,他壓了壓眉間,心裏浮出一絲煩躁。
他問,“婷婷的腿是你弄傷的”
果不其然。
虞念知擡眸,主動迎上他的審視的眼,搖頭,低低的吐出兩個字,“不是。”
“那酒窖的這兩個架子,是你弄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