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又安逸。
當然,也有內心不平靜的人,比如獲得實習機會進入雲端,發現那天曆史系男生居然是雲端老總,還被要求籤下保密協議不得透露的同學;又比如遠在美國,正剛開始美國版雲購計劃,同時每天計劃着追求舒俞的王/毅偉……
總之,該過年了。
雖說如今全家都搬來了上海,曾姥爺這種不大願意挪窩的老頭都住上小洋房了,但到這種時候,老頭還是更想回自己的老屋子去,也方便給親人上墳掃墓。陸雲澤對自己的姥姥還有父親感情卻是不深,但這點尊重還是有的,便也收拾收拾準備回去了。
更別說他還惦記着家裏後院那一點點田,惦記着老屋特暖和的土炕,還有那能烘出鍋巴的大竈臺。
賀邵承當然沒有任何意見。
他們小年夜動的身,去了之後稍微放了放行李,就先去了紀念堂,分別給幾個已經逝去的親人掃墓。賀邵承母親的墓不在這裏,就用粉筆在地上畫個圈,將紙錢和小紙房子什麼放進去,圈住燒了,也算是一種慰藉。
然後,陸雲澤和賀邵承回家去打掃衛生,曾姥爺負責上街買菜。
好久沒回平縣,老頭到哪兒都是塊香餑餑。
他早就成了平縣這兒響噹噹的人物之一了,曾家村這塊作爲“曾老頭辣醬”的發源地,每個人心裏都跟着驕傲呢。好久不見的人從上海回來了,過去有點關係的自然拼了命要和曾國強拜早年,給他面前留點印象,說不定哪天就能熟絡起來了呢?
而面對這樣鬨鬧的場面,曾姥爺也早不是當初剛有點小錢時不知所措的樣子了。
他拿出了廠長的架勢,他一開口,其他人都只能老實閉嘴,然後目送着這塊餑餑買了菜回家。
老房子裏,陸雲澤正在費勁地撣墊子。
太久沒睡的墊子就是容易積灰塵,一邊撣一邊飛灰出來,把他嗆得眉毛帶着鼻子都擰成一團。可他們從上海回來,頂多帶牀被子,帶點枕頭被套,牀墊這種誰想得到呀?而且城裏頭的房子都是席夢思牀墊,根本不是鄉下土炕上的這種,他們回家翻還翻不出來呢!
“不行,這也太髒了,賀邵承……”
“麼兒,那你放着,我來。”
“不是誰來的問題,這個墊子太久沒睡了,怎麼能有這麼多灰啊……”他都有些絕望了,“這怎麼睡?還有姥爺那邊的呢,我們上街去買新的吧。”
“現在還買得到嗎?”賀邵承笑了,“麼兒,我來撣,上面多墊兩層牀單,隔開就好了。”
這都小年夜了,再往後一天除夕夜,街上確實不容易找到賣牀墊的。拿去洗了又沒烘乾機,一時半會兒曬不幹,陸雲澤便只能勉強同意墊兩層牀單的想法。但他依舊嫌髒,要知道晚上還和賀邵承在這上頭睡呢,他們一親熱,底下卻滿是灰……
嘴巴一扁,他更用力地撣了起來,彷彿和這牀墊有仇似的。
賀邵承則進了屋,拿着抹布把所有不乾淨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
看到那用來裝衣服的木箱子,尤其那曾經藏過兩百塊錢的縫兒,他還忍不住笑了一會兒。
一個長期沒住人的地方想要打掃乾淨,確實需要費不少力氣。曾姥爺回來的時候,陸雲澤也才勉強撣完一牀牀墊,正拿了個毛巾圍在面孔上,抵擋來自粉塵的攻擊。家裏熱鬧,老頭就高興,把菜放下後也去幫忙了。他又不是不能自理的人,打掃打掃屋子的衛生而已——
汽水兒和小白到處跑,這邊瞅瞅,那邊踩踩,全家就它倆最閒。
現在雖然進城買房的人也不少,但大家都依舊有着濃濃的鄉土情結,回村過年的人並不少,所以整個曾家村都挺熱鬧。隔壁李嬸家今年也回來了,在他們打掃衛生的時候就過來拜了個年,還拎了點親戚家拿回來的現殺豬肉。
曾國強如今也不客氣,全都收下,這就打算給孩子們燒個結結實實的農村土紅燒肉喫。
陸雲澤則好不容易折騰好了牀墊。
肩膀發酸,腰也發酸,等鋪好了牀單,他直接倒在上頭哼哼,和小豬似的不肯起來了。賀邵承去拉他,結果也被麼兒給拽了回去,兩個人就在牀上抱着滾。陸雲澤佔到上風,自然很得意,像是王八一樣壓着賀邵承不讓他起來。賀邵承也在享受此刻的玩鬧,就躺着讓麼兒壓,還伸手去抱住了又軟又細的腰。
“咳咳,好了,別鬧了,還白天呢。”他在那邊瞅着院子衝屋裏頭說話,“麼兒,起來,幫姥爺燒火!”
陸雲澤耳朵一抖,整個人僵住,沒想到自己和賀邵承玩過了頭,居然連門都沒關!
臉頰頓時燒得像紅柿子,他手忙腳亂,都不知道該怎麼從賀邵承身上爬下來,最後還是賀邵承坐起身,帶着他下地的。雖然這點事情姥爺早知道了,可被長輩瞧見還是尷尬,他幾乎要捂着耳朵躲地底去了。反倒是賀邵承坦然極了,幫着麼兒理好衣服,就牽着他的手進了廚房,準備開始燒火。
曾國強瞧了一眼那小媳婦似的外孫,搖頭笑着嘆了口氣。
“行了,去幫忙燒起來。你李嬸家拿了土豬肉,姥爺燒土豬肉還是不錯的,今天就弄點紅燒……剩下的明天晚上給你們做個回鍋肉。”
陸雲澤吸吸鼻子,小聲嘟囔了句“姥爺壞”。
被那麼一嚇,這會兒身上酸之類的已經全忘了,跟着坐進竈臺後面的小凳,就準備開始燒。家裏頭有之前留下來的乾柴和枯草,所以燒的東西倒是不缺,直接往裏頭塞塞就好了。當兩個鍋都燃起來時,賀邵承的面孔也跟着貼了過來——
“麼兒,親親。”
陸雲澤瞅他,“還親?姥爺就在對面,我怕……”
“不怕,姥爺在忙,看不見我們。”
火烤得彼此都很熱,身上當然沒穿厚外套,就只是輕便的毛衣而已。這樣的賀邵承有着一股和平時不一樣的氣質,就像是從公司老闆那個身份中脫離出來,變成了他們家的賀邵承一樣。陸雲澤心口亂跳,目光也頓了好一陣子,終於有些經受不住誘惑——
然後,湊上去,像是兩塊磁鐵黏在一起。
竈裏面的火燒得噼裏啪啦,他們接吻時所有的聲響都被遮掩了,而曾國強還在那頭認真燉肉,又跑去水槽把其他買回來的菜洗了。
要讓他知道自家外孫和小賀就躲着他在竈臺後面親,他肯定得捂住眼睛罵上一句“不像話”。
接吻是件很舒服的事兒,否則賀邵承也不至於每天都要親那麼多回。陸雲澤一開始還能記得自己是在燒火,但過了一陣子就不大行了,身體都是微微靠着賀邵承肩膀的。嘴脣被吮得發紅發燙,他的眼睛也逐漸帶上了點迷離,明明長相那麼秀氣,但此刻在賀邵承眼裏,卻滿滿的都是在祈求他去疼愛。
讓這張面孔沾染更多的紅。
拇指拂過臉頰,等到姥爺在那邊喊加柴時,兩個人才重新恢復正常,規規矩矩的開始塞柴。
曾國強哼着小曲兒,弄了一桌菜出來。
紅燒肉燉了一個小時,雖然沒到爛的程度,但也一點不塞牙。陸雲澤探出頭時臉頰紅紅的,老頭全以爲是火烤的,絲毫沒懷疑到其他地方去。
招呼着一塊兒坐下,他今晚也不打算喝酒,就只弄了杯茶放在邊上。陸雲澤則是一盒牛奶,喝了之後嘴脣上都沾着點白。
“原先還以爲這輩子就在這老房子裏過了,結果現在一年纔回來一趟。”曾國強忍不住感慨,然後夾了一筷子肉,“居然都習慣上海那屋的電器了,今天在土竈做飯,姥爺都不熟悉咯!不過做飯還好,估計最不習慣的是睡覺,麼兒,你和小賀還睡土炕,別給硌壞了……”
陸雲澤正喫着呢,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不會,賀邵承抱着我呢,我睡他身上,一點都不硬。”
邊上被提及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曾姥爺被這個回答弄得一愣,然後反倒臊得不行,擺擺手嫌棄外孫這股膩歪。而陸雲澤過了一會兒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了,腦袋低得不能再低,只想回到剛纔把自己的嘴捂住。賀邵承笑了片刻,終於換下來了,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告訴姥爺不用擔心硌不硌的事。反倒是有一件事要提前準備一下——那就是土炕裏燒的煤炭。
“我在院子和廚房都沒看到煤,姥爺,家裏是沒有了嗎?要不要喫完了飯去買一點?”
“不用不用,有呢,都被收拾到最小那間屋裏去了。”
“好,那就行。”賀邵承抿着笑,“我們睡炕,晚上就不開空調了。”,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