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招呼大家開喫,玄衝一點沒客氣,先啃起大骨頭來。
澤翎端起一杯酒,對着靈芊兒鞠了一躬,說道:“這一杯,謝過姑娘那日的救命之恩。”
說完便一飲而盡。
靈芊兒愣了,接着笑道:“救命之恩,不是吧?”
澤翎道:“那日的兇險,姑娘自是沒留意到,但是在下心裏明白,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我等輕則被逐出妖界,重則扒皮抽筋。”
靈芊兒想了想,也是,子墨還真有可能將他們痛打一頓,再丟出妖界。
玄衝這才反應過來,放下手裏的大骨頭,也倒滿了一杯酒:“謝過靈姑娘,我就是一個粗人,姑娘以後若是需要我,只需招呼一聲,我定爲姑娘上刀山下火海。”
幽雨也端起了酒杯,靈芊兒擺手示意他們坐下:“你們這是幹什麼?謝我什麼啊?那珠子明明就是我打碎的。”
琥珀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們既然來到妖界,就要謹言慎行,別再犯類似的錯誤了,下次可沒人幫你們。”
衆小妖點頭稱是,開始推杯換盞。
靈芊兒起身打算離開,小多、琥珀和霜少紛紛看向她,靈芊兒笑道:“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多拉住她,靈芊兒低頭在他耳邊小聲道:“我去茅房。”小多這才鬆開了手。
靈芊兒走後,玲瓏說道:“我真羨慕靈姑娘,不光有這麼多人喜歡她,就連打碎了稀有的靈珠,子墨妖神都不敢罰。”
小多道:“不是不敢罰,是不能罰,芊兒的身體受不住的。”
霜少放下酒杯,不滿道:“琥珀剛告訴過你們,過去的事不要提了,而且不要背後議論妖神。”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琥珀溫和地說道:“年長的當她是女兒,年少的當她是妹妹。她年齡小,才八百歲,還是個小娃娃的時候就在妖界四處閒逛,跟誰混得都熟,你以後多多接觸她,同樣會喜歡她的。”
玲瓏笑着點頭,心裏卻恨的要命。
靈芊兒只是想出來透透氣,不知怎麼地,感覺剛剛的氛圍怪怪的,病了這麼長時間,她都不會應付那種場合了。
喜迎客棧的對面有一座寬敞的木橋,人來人往,熱鬧又擁擠,橋下河水潺潺,波光粼粼。
河岸兩邊掛滿了燈籠,紅彤彤的燈籠倒映在河面上,映亮了整個河道。
一艘艘船從靈芊兒眼前劃過,小船裏坐着俊男才女,兩人耳鬢廝磨,含情一笑。大船裏坐着文人墨客,有的下棋,有的對詩,還有的拎着酒壺,大聲說着搞笑的勸酒令。
那豪華的二層大舟,一般都是被有錢的主包下,舒服地躺在頂層的羅漢牀上,癡癡地觀賞着妖嬈的舞蹈,時不時地大喊一聲:“好!”
靈芊兒看着眼前這些沉浸在紙醉金迷中的人們,羨慕得不行,多想也這樣放縱一回,可是這病怏怏的身體不允許啊。
冷不防前方一個賤兮兮的聲音傳來:“姑娘怎麼一個人在此?不如在下陪姑娘河面泛舟,飲酒賞月如何?也好不負這良辰美景啊。”
靈芊兒馬上回頭找小多,這纔想起來,他們都在客棧裏飲酒呢。她十分厭惡地瞪着眼前人,心想,你敢再往前,我就將你踢下河。
水花散去,靈芊兒看清了對面的男子,羞得臉都紅了,輕聲喚他:“黑蟬。”
鬼王黑蟬,着一身黑色衣袍,象牙白色的魚骨腰帶環在腰間,散發着死亡的寒意。胸前盛開着一株銀線繡成的曼陀羅華,優美純潔,聖潔肅穆,但在月光的照耀下依舊透着一股黃泉的氣息。
一頭濃密的黑髮束成了個乾淨整潔的髮髻,插了一根人骨製成的簪子。他的臉比靈芊兒還白,是沒有血色的白,顯得一雙劍眉更加濃黑,冷冷的眼眸如一汪墨綠色的深潭,毫無波瀾又透出死一般的沉靜,高挺的鼻樑下是一張緊閉的脣,爲本就英俊的臉龐又增添了一分內斂。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你看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生氣,整張臉透着高冷俊逸。不過當他面對靈芊兒的時候,就會展露出最溫柔的一面,不然怎麼能把小芊兒迷得神魂顛倒呢?
他冷眼看着在河水中掙扎的男子,周身散發出的法力讓人不寒而慄,感覺死亡的氣息就縈繞在身邊。
但是靈芊兒並不害怕,相反,見到日思夜想的情郎,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喜悅。她小臉緋紅,低頭看着腳面,羞羞答答的。
聽到靈芊兒喚他,黑蟬的眉頭才舒展開,周身的法力散去,上前兩步,牽起她的小手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小多呢?”
靈芊兒順勢挽着他的胳膊,道:“與琥珀他們飲酒呢,我趁機溜出來了,你怎麼纔來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差點死了。”
黑蟬帶着她上了一條小船,不一會兒小船就飄到了河中央。
黑蟬愧疚道:“抱歉,被事情耽擱了。”
靈芊兒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隱毒發作沒救了?”
黑蟬不解,問她:“你爲什麼這樣說?”
靈芊兒道:“因爲我死了,就能變成鬼了,好去鬼界找你啊。”
黑蟬有些難過,低頭不語。
靈芊兒問他:“我不變成鬼,我們就不能在一起嗎?你是因爲我們妖鬼殊途難過?還是因爲我會死而難過?”
黑蟬將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一手摟着她,一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柔聲道:“都難過。”
靈芊兒道:“不用難過,我會去求師父的,他那麼疼我,一定會成全我們的。”
黑蟬的眼中浮現出了一絲哀傷。
靈芊兒躺在他懷裏,欣賞着夜空中綻放的煙花,並沒發覺黑蟬眼中的異樣。
“只要你不棄我,我就一輩子跟着你,做鬼還是做妖都無所謂。哎,要不,你別做鬼王了,咱們尋一處隱蔽的地方,隱於三界怎麼樣?”
鬼王摟着靈芊兒的胳膊稍稍用力:“那,你的隱毒呢?”
靈芊兒嘆了一口氣:“我死了變成鬼,不是也挺好。”
黑蟬道:“別胡說,不是所有的妖死了都能變成鬼,你們有妖珠護體。你的隱毒,只有你師父能壓制得住,你得待在他的身邊。”
靈芊兒擺弄着他的袖口,若有所思。
突然,岸上傳來一聲巨響,像是烈火符爆炸的聲音,靈芊兒慌忙起身,二人齊齊往岸上望去,只見喜迎客棧燃起了沖天大火,滾滾濃煙從門窗涌出,人羣尖叫着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