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蕪無聲地掃視一圈,繼而答道:“內息不穩。”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你詳細說說是怎麼個不穩法。”花月坐正之後擡頭,卻見對方還直愣愣地站在那裏,“不必拘謹,隨意就好。”
芫蕪頓了一下,才走到茶几對面坐下。上邪被擱置在身旁,一半劍身隱在斗篷下面。
花月看愣了,笑道:“已經到了室內,姑娘還不除去斗篷,不嫌束縛嗎?”
“不必。”芫蕪淡聲了道。
花月此時纔有些反應過來,對方這哪裏是拘謹?
“也好。”他也不強求,自行到了一杯茶之後把茶壺放到了芫蕪面前,“一切自便,並非客套。”
後者沒有去碰,他也不在意,道:“接着說吧。”
“平時一切正常。”芫蕪開口道:“但有時會忽覺內息膨脹,靈力彷彿瞬增長了千百倍。繼而血脈無規流竄,引起不適之感。”
“還有呢?”花月輕輕叩擊桌面,“最爲不適之處是哪裏?如何不適?鈍痛、刺痛還是崩裂之痛?”
芫蕪頓了頓,繼續道:“心口。”
“怎麼不說了?”見她又停下,花月耐心問道:“不好形容?”
“……嗯。”
“那就先略過。”花月此言一出,難免讓人覺得他替病患看診時也十分隨意。不過本人卻不在意,繼續道:“先說其他的。”
“還有什麼?”
“……”芫蕪聽見了對方的笑聲,“姑娘,如今看診的是你而不是我,你確定要問我這個問題?”
“……就這些。”
“確定嗎?”花月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姑娘,你來看診卻不相信醫者。我倒是無妨,比你更過分的病患都不知見過多少。但是別怪我沒提醒你,隱瞞或是撒謊,最後損害的絕對是你自己。”
芫蕪不說話。
“那好。”花月從坐塌上起身,“暫且把斗篷帽子除去。”
“做什麼?”上邪重新被握入手中。
花月伸出去的手停在了中途:“……姑娘,你不將帽子除掉,我如何替你探查靈識及靈力在體內的運行狀況?”
“不便。”芫蕪說話的同時也站起身,然後將右手伸向花月。
“小小年紀,禁忌倒是不少。”對方先是愣了愣,然後將這一明顯不信任的冒犯舉動一笑置之,道:“從別處也可以,但是靈識就無法探查了。”
他開口的同時便伸出手隔着袖子將食指與中指輕放在了芫蕪的手腕上,隨即一抹光暈顯出,本該無色的靈力由他引出來,卻帶上了和他的衣袖極爲相近的顏色。
芫蕪見之心中大驚,迅速將手臂扯回。
“姑娘不必喫驚。”花月見此情景,反應卻十分平靜。他也把手收了回去,微笑着解釋道:“這是醫者的稟賦,不論修爲多高深的人,也是無法在我們面前隱藏遮掩靈力的真正面貌的。”
“我怎麼沒有見過旁的醫者有這個稟賦?”上邪向上微微揚起。
他坐下之後又看向芫蕪:“我知曉你在緊張什麼……”
此言一出,就算是尋常人此刻在此,也能感受到芫蕪周身氣息的變化。
花月卻仿若未見,依舊輕鬆和緩地說道:“關於這件事你大可放心,方纔探知的結果,絕對不會被第三雙耳朵聽到。”
“我如何信你?”芫蕪冷聲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的決定自然取決於你自己。”花月道:“不過事關性命,還是要解釋一番的。”
“三界之內有人、神、鬼、獸以及半獸五族,五族之外還有妖魔。之所以有這衆多區分,是因爲你們覺得衆生有別,族類不同。”
“而在醫者眼中,生靈只分爲兩種。”花月看向芫蕪垂到鼻頭之下的帽檐,“一種是病患,另一種不是病患。”
“哼……”芫蕪發出一聲嗤笑,“說得好聽。”
花月也笑了笑,繼續道:“所以姑娘實在不必憂心我會將方纔的事情泄露出去。我不是個多嘴的人,亦不喜歡去管與自己無關的閒事。”
“還有……”他又笑了笑,“盼姓一族歷來沒有女兒緣,有時好幾代才能得一個女兒。如今最小的女兒,也已經過了千歲了。若是要算起來,應當是盼昇上一輩的某位親長。”
他似是有意似是無意地在說到“盼昇”兩個字的時候停頓了瞬間,看着芫蕪手中的劍又揚了揚。
劍刃在寒光中落到脖頸上,花月的笑在臉上凝結了瞬間:“……器隨意動,姑娘這把靈器乃是上上品。”
花月只看到上邪的劍柄動了動,出現眼下這一情形的時候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
芫蕪上前兩步,擡手去握劍柄。可是手指的指腹剛剛落在上面,下一瞬便化成了一個虛影——伸出的手被她迅速收了回去。
以這次發作來的毫無預兆,並且在一開始的時候便直達往日發作時的極點。她一時承受不住,捂着心口萎落在地。
……
“你快試試看這個行不行!”雲棲左手拿着玄墨淬火扇,右手向前舉着,邁着大步且用極快的速度朝子乙跑過來。
“你這是從哪裏回來?”子乙問出一開始沒來得及問的問題。
“其他先別管,先看看這個。”雲棲在桌案前停下,彎腰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案上,並且催促道:“快!”
子乙低頭看過去,見桌案上靜靜地躺着一枚呈青色的玉珏。
“這是何物?”他問道:“與你要找的那人有什麼淵源?”
“是她師父的玉珏。”雲棲一時忘了要坐下,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回答道:“她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從前我見過她用此物找尋她師父的下落。”